10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

罗薇薇像嫁女儿一样红着眼送我出府。

陆言卿鲜衣怒马，那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作为宾客出席的江念柔突然上前向陆言卿说了两句话，他面色微变。

我轻轻唤道：「郎君。」

陆言卿跟个没事人一样，笑着背我上了花轿。

「轿子里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一大早起来梳妆打扮想你也没吃东西。千万注意了，别弄花口脂。」

他重重咳嗽了两声，下意识用帕子捂住。

我用力扯开，一道鲜红横亘在我和他中间。

「郎君！」

声音带了颤抖，我看着他从我面前倒下。

「殿下！」

纷涌而至的人将我挤出陆言卿的身边。

我看着他嘴角的血渍沾到喜服上，心不断往下沉。

我拽住陆言卿的亲信，问他：「薛神医呢，还没有找到吗？」

「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拖着喜服狂奔去找苏以安，掐住她的脖子。

「说，薛仁是不是你杀的。」

「江念瑶，我一直被关在这儿，哪里有通天的本事出去杀人。」

被关了一个月的她目光空洞，面对我的质问，声音虚弱又颓废。

「看你这副样子，看来陆言卿离死不远了，哈哈哈哈哈哈。裕亲王，辰王，爹，哥，骆少城，你们想要的天下，马上就要来了！」

「你疯了，苏以安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明明辰王幽禁，骆家流放，苏以安压入天牢，陆言卿的皇位唾手可得，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了。

苏以安仰天大笑。

「你是不是以为你替陆言卿扫清了一切障碍？可惜啊，你的姐姐失去太子妃之位，可恨你了。她巴不得你坠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江念瑶，这世上讨厌你、希望你过得不好的人太多了。陆言卿不过是因为你才遭受的无妄之灾，哈哈哈。」

原来，这世上，亲人真的会背叛自己。

「太子妃，骆少城带着辰王逃了。」

「派人去追，太子怎么样了。」

「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太医说殿下体内有另一种毒。」

我拼命回想原书的剧情，苏以安给陆言卿下的是薛仁精心调配的毒药。

方子不详，但有味很重要的解药——玄须子。

长在边疆的极寒地带，终年冰封的雪山上。

陆言卿不愿接受苏以安的施舍，自己去的边疆寻找解药。

他亲自登上雪山，寒气入体，即便最后解了毒，他也落得一身伤痛。

心里有了数，我回到东宫主持大局。

「你们兵分三路，一路人去追辰王和骆少城，一路人去边疆雪山寻找玄须子，还有一路人，随我去抄了宰相府。」

换上罗薇薇借我的铠甲，我拿上长剑，雄赳赳气昂昂骑马去江府。

「瑶瑶，我随你一块去，给你壮胆。」

罗薇薇同款身披铠甲，手持皮鞭，我莞尔一笑。

「薇薇，如果我今儿不小心死了，你帮我照顾陆言卿可好？」

「不要瞎说，朋友夫不可欺，这是你说的。」

「好，我们都会好好活着的。」

陆言卿，我希望你也好好活着。

11

宰相府外，尤其安静。

大红灯笼高高挂，江念柔一袭红色嫁衣分外妖娆。

向来以大家闺秀自称的她香肩半露，爹娘被她绑着坐在高堂。

「瑶瑶，你是来参加我与太子的婚礼么？」

「江念柔，你胡说八道什么，瑶瑶才是太子妃。」

罗薇薇挥起皮鞭打向她，江念柔不会武功，来不及躲闪，雪白的肩膀很快有了血丝。

「辰王是太子，我自然是太子妃！我还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方才收到密报，辰王借着陆言卿中毒趁乱逃跑不止有骆少城的手笔。

「听说辰王逃走时故意丢下了你，你不知道吧，西凉王愿以举国之力换他娶自己的女儿呢。」

江念柔魔怔地倒在地上，哀凄道。

「陆言斐，你说过要娶我为正妃的。你说我替你给陆言卿下毒，你就会带我一起走。等你有了足够的兵力造反，到时候我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你夺走了我的清白，却弃我如草芥，你们皇家人当真如此薄情寡义吗！」

她站起来随意拉着个侍卫，硬要人家跟她拜堂。

「言斐，只要我们拜了堂，管她什么西凉公主。我不介意做平妻的，我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嫡子，你快听听，肯定是个健康的男孩。」

我震惊，像江念柔这样的名门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做出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事。

这辰王是如何哄骗她的，让她心甘情愿献了身。

爹娘哭着求她清醒些，不停道歉。

「柔柔，都是娘不好，娘对你太严苛了。娘再也不逼你嫁入皇室了，我们一家三口归隐山林，游山玩水好不好。」

「是爹利欲熏心，总觉得只有皇子才配得上我家柔柔。爹爹错了，我们去向皇上、太子认错，圣上仁厚，定会宽恕我们的。」

江念柔指着他们怒吼。

「都是你们！你们从小就告诉我，我以后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们逼着我学琴棋书画，逼着我裹小脚，让我成为传统的大家闺秀。可你们知道最后陆言斐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吗？」

「他说，他就喜欢我这副卖弄风骚的模样！只要我肯委身于他，别说太子妃，就是未来跟他同坐龙椅都可以。你们说太子体弱多病、难当大任，让我多与辰王接触。我多听话，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到头来呢，他跑了！要去西凉！我成了惊天的笑话，还是谋害太子的元凶！你们和陆言斐害了我一辈子！还有你江念瑶，如果不是你从小就抗拒爹娘的安排，我何必变成这样。我要你们跟我一起下地狱！」

我冷笑道：「一家三口？薇薇你听见了吗，我也姓江，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我当做过一家人。」

我曾真心实意想与他们亲近，想跟他们其乐融融。

可是偌大的江家，竟没有半分我的容身之地。

12

不知不觉，两行泪花落在马背上，我擦干了泪，命人将他们三个押入天牢。

江念柔突然身子撞向烛台，火苗沿着大红的绸缎熊熊燃烧。

绸缎浸了桐油，烧得又大又快。

「柔柔，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爹爹和娘亲奋不顾身地跑进火场，房梁坍塌，我亲眼看着他们被砸中，江念柔发疯似的在跳舞。

「陆言斐，你最爱我跳这支《凤求凰》，我再最后跳一次给你看。」

我与她隔火相望，终究没能转身离开。

她说的没错，如果我愿意跟她一起学着做名门淑女，江念柔不至于背上江家全部的重担，把她压得精神分裂、思想极端。

「瑶瑶，你回来！」

我给自己泼了一大盆冷水，而后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快，快灭火救人！」

罗薇薇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蒙着鼻子先把爹爹跟娘亲扛了出去。

等我转身想带江念柔走时，腹部分明的刺痛让我不得不分心低头。

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力到好似要将我捅穿，江念柔摸着我的脸，笑道。

「江念瑶，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太子妃了。」

她魔怔了，在火光中笑得鬼厉又明媚。

如同地狱中走来的恶魔，我对自己说。

江念瑶，你再也不欠江家什么了。

随即长剑刺中江念柔的心脏。

我捂着腹部对她说：「祝你下次投个好胎，别再为权势和爱情搭上自己的性命。还有，捅人直接捅心脏就好了，那样死得快。」

江念柔睁着眼睛死在了这片火海。

而我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只是眼前模糊间，有道瘦削的身影向我跑来，嘴中喊着我的名字。

好像是陆言卿。

「瑶瑶，你终于醒了！」

昏睡了半个月，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罗薇薇，她激动地叫来太医为我诊脉。

「太子呢。」

「他在跟皇上商议出兵西凉的事，最近他回不来。」

罗薇薇向来不会撒谎，每次心虚，眼睛就不自觉往左边瞟。

我掀开被子，作势要去找陆言卿，罗薇薇拦住我，如实交代。

「那晚，太子听说你去了江府，硬撑着身子去找你。因为火势太大，水缸里又没了水。太子就这么横冲直撞进去把你抱出来，他护你护得周全，你毫发无损，而他身体大面积烧伤。眼下正浑身裹着纱布，不肯叫你瞧见。」

「还有呢，玄须子找到了吗？他的毒可解了？」

罗薇薇抿抿嘴，我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被我盯得心里发毛，索性破罐破摔。

「玄须子被陆言斐那个王八蛋全买走烧掉了，现在全天下一块玄须子也找不到。太医说陆言卿顶多还有半年，他怕你知道了伤心，已经写好了休书，然后准备自请废太子了，去江南了却残生。」

「胡闹！」

我迅速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了包裹，决定亲自去边疆雪山找玄须子。

跟别人描述不清玄须子的具体位置，不如我自己去。

「不许去。」

陆言卿裹成木乃伊的模样，我险些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