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那块代表着绝对权力的令牌，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这东西，烫手得很。

接下来几天，我成了整个蜀军大营里最忙，也最神秘的人。

我开始执行计划的第一步：寻找一个「影子」。

一个能代替丞相，坐上那辆四轮车，成为引诱司马懿上钩的最关键的诱饵。

这个人，不需要长得一模一样，但身形和那种久病之后的枯槁感觉，必须得像。

这事不好办。

我跟姜维两个人，在军营里悄悄转悠了好几天，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直到那天，我们在后营的伤兵营里，看到了一个老兵。

他正靠着栅栏晒太阳，很瘦，背有些佝偻，花白的头发在风里乱飘。

就是那种感觉！

我跟姜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我们走过去，一问才知道，这老兵叫石勇，早年跟着先帝打江山，后来受了伤，就留在军中做了个管马料的小官。

他的命，是当年丞相亲自派人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

当我们说明来意，只是隐晦地提到，需要一个人假扮丞相，完成一项可能会有危险的绝密任务时，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兵，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光。

他什么都没问，也没有一丝犹豫。

只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军服，对着我们，对着丞相大帐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我这条命是丞相给的。」

「现在，就还给丞相。」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那天晚上，我带着他去见了丞相。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悲壮的诀别。

石勇只是跪在床榻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丞相也没说话，只是伸出那只枯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两个灵魂的交接。

一个，即将燃尽自己，照亮大汉的未来。

另一个，甘愿化作飞蛾，扑向那最璀璨的火焰。

解决了「影子」，下一步就是选择「坟场」。

我和姜维把军事地图铺在地上，两个人对着地图，研究了整整一个通宵。

姜维指着好几处地方，都觉得是设伏的好地点。

但我都摇头否了。

最后，我的手指，点在了一个极其狭长的山谷上。

「木门道。」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姜维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太险了。」他说，「谷深路窄，进去容易，出来难。万一司马懿不上当，我们的人想撤都费劲。」

「就是要他觉得险，他才可能不怀疑。」

我看着姜维，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地方，就像一个口袋。咱们把口袋张开，司马懿的性格，肯定会先派小股部队进去探路。」

「咱们的伏兵不动，放他们过去，让他们觉得安全。等他们大部队全进来了，咱们再把袋口一扎！」

我做了个收紧的手势。

「到时候，这就是个屠宰场！」

姜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欣赏。

他终于点了点头，「好！就定在木门道！」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计划开始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对着星图做最后的推演，丞相的亲兵突然来找我。

「丞相请您过去一趟。」

我心里一紧，赶紧跟着他去了。

帐篷里，还是那股浓浓的药味。

但今天，桌上多了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两碗清粥和一小碟肉脯。

「坐。」

丞相的声音气若游丝。

我依言在他对面跪坐下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陪我吃点东西吧。」

他说。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喝着粥。

他吃得很慢，很费力，喝了没两口就放下了碗，又开始咳嗽。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这时，他做了个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

他用筷子，颤颤巍巍地夹起那碟肉脯里，最大的一块，然后，慢慢地，推到了我的碗边。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那不是君臣。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就像师徒。

一个即将远行的师父，在给自己的弟子做最后的送别。

他什么都没说，但我都懂了。

我低下头，把那块肉脯，连同眼泪，一起吞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