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剑扬,洒一线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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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月悬空,繁星连点,厮杀声里刀鸣刃响,风吹剑扬。
远处打斗未歇,花善林已抬掌刺来几刀,便要越过我,将花昼明斩杀。
「我花家之事向来不容外人干涉,今日老夫要杀他,你若识相,便速速退开!」
花善林说罢,一刀挥来切我腰腹,我拧身而避,回手又与他对了一刀。
「我不能拿我师弟的命开玩笑,得罪了!」
我踏下一步,挥刀斩他胸口,激落一道流血,横入秋风。
可以的话,我想速战速决。
花善林被这一刀扰怒,霎时连斩几刀,刀光如一片庞大春叶,遮盖我周身四下。
我心下一颤,恍觉这刀式有些熟悉。
不及细思,花善林又移步挥刀,步不停,刀不止,刀气流转成千百道春风,绵密轻柔,裹缠我胸前背后。
我立时错步相避,扬刀而抵,身上却终被他刀中春风割开几痕。
我振刀将落,却见花善林拧身向我背后而去,刀光就要在花昼明身前斩下。
花昼明避无可避,竟一甩掌中长鞭,卷着方听蝉挡下这一刀,活生生拿他做了肉盾。
「呃啊!」方听蝉痛呼一声,那一刀斩在他后背,衣破血飞,想来伤势不轻。
「花昼明!」我心下一怒,叫骂道。
「还请江少侠认真些,若你杀不了花善林,花某便会先杀了令师弟。」花昼明神情淡漠,扯着方听蝉后掠几丈。
方听蝉被他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我咬牙暗骂一声,重新振刀而去,将花善林截下。
他挥袖斩出一道凛寒的春风,而我一刀落去,切风断叶,扫出一派春光明朗。
此间长秋被我刀中春意斩杀,秋风不吹,秋叶无落,花善林没能遭住这一刀,衣衫落红,踉跄呕血。
我追击而上,斜刀斩他腰腹,刺落几汪血色。
他目光一沉,挥刀疾舞,舞出几缕料峭春寒,霎时我衣上布屑翻落,血口连绽。
刀气刺入腹间胸前,我嘴角溢血,遽痛里又扬刀接斩。
我扬袖斩去十数刀,刀刀尽落花善林身前,落成一片淅沥春雨,丝丝缕缕刺在他心口。
花善林眸中一撼,长刀脱手,口喷鲜血,摔跌在地。
月明星亮,我衣角滴血,刀身流光,迈步而上,对着老者举刀。
心中流过一丝踟蹰,我暗自一叹,终是横刀一斩,花善林咽喉漫开一道血口。
烫血丝丝点点溅上我的脸颊和衣襟,我退步回身,也无以克制地咳出血来。
擦掉脸上的血,我心绪仍是未平。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杀的竟是我素未相识的人。
难道江湖便是如此,日后我也须一直这么杀下去?
我心下黯惑难解,回过神时,花昼明已松开方听蝉,将他推过来给我。
我接住背后流血、脚步踉跄的师弟,帮他封穴止血,将他扯至自己身后。
「他的毒已解了?」我问花昼明。
花昼明点头,「江少侠,多谢。」
「谢你奶奶个腿。」我心下有气,骂道。
吐掉血沫,我拎着血刀指他,「花昼明,今日我既已杀了一个姓花的,那便索性再杀一个。」
花昼明不语,手中长鞭蓦地一甩,破空声刺响,便有数十近百的花家弟子奔行而来。
他们手持弓驽,对准我与师弟,将我们严严围起。
「弩上箭头皆淬了毒,此毒入肉,中箭者当场毙命。」花昼明语声漠然。
「你若有胆,便也可试试。」
我握刀的手一僵,思忖半晌。
眼下花家弟子将我们团团包围,我久战之下流血不少,已体力不支,师弟身也有伤,要带着他突出重围甩掉追击,不是易事。
可我一口气未出,今日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我摇头一笑,拎刀豁然前跃,刀光斩去花昼明身前。
「花昼明,我虽不杀你,但你让我师弟受的那一刀,也终须挨回来!」
花昼明眸光一变,扬鞭欲挡,我却脚下偏转,一刀重重斩落他后背之上。
霎时衣绽血溅,一蓬热血喷上我的刀刃。
随即花昼明踉跄撤步,我收刀回身。
有弟子奔去将他扶住,也有弟子欲操动弓弩,他抬手制止了众人,转而对我们道:
「我知你们受了伤,心中不平,二位若是愿意,花某也可请来医师,为二位治伤。」
「不必。」我冷笑道,「在你家多待一息一瞬,我都觉得恶心。」
说罢,我扯着方听蝉迈步,「师弟,咱们走。」
「等等!」方听蝉回身,「花昼明,我们是因你才受伤,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些医药费才作数?」
「……咱们不要他的钱。」我皱眉道。
「师兄,不要白不要,我们钱也快花完了,倒不如狠狠捞他一笔,这样也解气!」方听蝉愤愤道。
我思量一阵,终还是接下了花昼明差人拿来的盘缠。倒是不少。
方听蝉见了钱很是高兴,仿佛都忘了方才的血灾。
将要离去时我倏然想起什么,又驻足回身道:「花昼明,我还要向你讨个人。」
花昼明面色泛白,方才我砍他那一刀绝对不轻,此际他还强撑着,目光平静道:「江少侠要讨何人?」
我指着远处那堆石屋,「我要带里面一个人走。」
不多时,有弟子循花昼明的旨意打开了一间石屋。
里面那个跟我们说过话的病态少年便被带了出来。
他看上去年纪与我相仿,却身形瘦削,脸上病色太重,整个人如一片薄纸,风一吹便要折过去。
「他不过是花家一名试毒人,你想带走,那带走便是。」花昼明道。
「你们就是拿他们活生生的人来试那些恶心的毒?」我忍不住道,回望那些石屋,里面不知还困了多少活人。
「江少侠,你难道不知,毒是给活人用的?」花昼明淡淡道。
我无言以驳,听见他又道:
「自幼在花家试毒的人,大多活不过二十岁。看样子,他已命不久矣,死去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
我见他神情淡漠,语声冰冷,忍不住道:「你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与他差不了几岁,也忍心见他就这么去死?」
「你若不忍心,想办法救他便是。」
花昼明说完便转身而去,留下一地空落落的月痕。
长夜未褪,我暗骂一声,将那少年背起,与方听蝉踩着月痕走出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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