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过之后,我下了决心。
我决定去京城寻他。
我不信。
沈津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他能从那样的重伤中活下来。
能轻而易举地制服几个地痞。
况且都说尸骨无存,那带血的衣衫是何处来的?
他绝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在一群山匪手里。
里面一定有冤屈。
我要亲自去为他伸冤。
爹娘看着我心里不是滋味。
可他们还是默默地卖了家里值钱的物件,换了银票,给我当做路费。
柳三娘得到消息后,连夜赶了过来。
她二话不说,塞给我一个厚厚的钱袋,还有一封写给她京城远亲的介绍信。
「容儿。」
她握着我的手,眼圈通红。
「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小心。钱不够了就给我来信。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先保住自己。」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手里攥着银票。
告别了哭红了眼的爹娘。
独自一人,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我换上粗布衣衫,将自己扮成一个不起眼的村妇。
把银子和那信物贴身藏好。
我以为,只要有脚,有嘴,总能走到京城。
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出了我们那个小小的县城。
外面的世界大得让我害怕。
一路上,我遇到过热心肠的大婶,与我分享她干硬的饼子;
也遇到过心怀不轨的货郎,试图骗走我身上最后的盘缠。
我睡过透风的破庙。
我学会了警惕,学会了分辨人心,也学会了在吃下每一个饼子前。
都先掰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被下药。
心,一点点变硬。
在一个驿站。
我遇到了陆晚。
当时,驿站里正上演着一出闹剧。
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
声泪俱下地控诉邻桌一个沉默的青衣女子偷了他的钱袋。
男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周围的看客也都信以为真。
对着那女子指指点点。
我却看出了不对劲。
那男人的手势和眼神,像极了我们镇上一个惯会讹人的无赖。
我悄悄走到那青衣女子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如刀。
随即,她依我所言,只是冷冷地对那男人说:
「你说我偷了你的钱袋,那你可知,我这钱袋里,除了碎银,还有一张大理寺的勘验文书?」
那男人脸色一变。
女子继续道:
「这文书上有我大理寺的独门暗印,你若不信,尽可打开让众人瞧瞧。只是,伪造朝廷公文,可是杀头的大罪。」
男人额上瞬间见了汗,支支吾吾半天。
最后灰溜溜地跑了。
驿站里的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向那女子道歉。
她却没理会众人,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对我抱了抱拳,声音清朗:
「多谢姑娘提醒。在下陆晚,大理寺当值。」
我这才知道,她竟是京城里传说中的女官。
我将自己的遭遇简略说与她听。
她听完,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同情与欣赏。
「谢姑娘,你一个弱女子,敢独身闯京城为夫伸冤,这份胆识,陆某佩服。」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玄铁令牌。
递给我,
「这是我大理寺的信物。京城水深,官官相护。你若当真遇到走投无路的麻烦,可凭此物来大理寺寻我。只要占着一个『理』字,我陆晚定会帮你。」
我郑重地接过令牌,那冰冷的触感,却像一团火,温暖了我冰凉的心。
我没想到,这块令牌,会成为我日后在京城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