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尽量赶在中元节前将事情了结,所以我们一刻也没耽搁,立即出发。
路上田地跟师父说了他姨的生平死因,以及他家的一些情况。
田家父母早亡时刚有小儿子田垄,兄弟俩相差十岁,母亲的妹妹蓉姨将田地带到刚成年也意外身亡,等于是哥哥将弟弟带大。
那是一个为了两个外甥,至死都没有成亲的可怜女人。蓉姨刚来谷水寨时正是待嫁的年纪,身材长相都是上上之选,自然一跃成为谷水寨的单身汉眼里的香饽饽,但时间不长田地的父母就去世了,那时节大家日子都苦,没人愿意接受带着两个拖油瓶的蓉姨,一拖再拖之下,蓉姨就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原本田地终于成年,蓉姨可以出嫁的时候,她却突然死了。
尸体是在靠近谷水河源头的山谷里发现的,所有人都说她是打水时被野兽袭击而死,最后草草葬了了事。
说完这些,我们也走到了谷水寨附近,远远就看见寨口围了一大群寨民,领头的是四十多岁的族长乌长青,只有他的衣服上没补丁。
乌长青很热情,上来就承诺了一笔不小的酬劳费,还安排了酒菜招待。但师傅提出先去主家看看,事后再吃饭也不迟。那族长自然连声答应,硬是亲自引着我俩去了田地家。
刚进门的时候,我们一众人正看到田地四岁的儿子撅着腚,用一块尖锐的河头挖坑玩。
这本没什么,但乌长青却脸色大变,愤怒的质问田地那块石头是不是谷水河里的。
田地也没料到,边解释边过去踢了自己儿子一脚,“这不是,这石头是我儿子半个月前就从谷水河边捡来的,那会儿不是还没禁止下河么……快把这石头扔回河里去!”
我小声对师父道:“一块石头而已,不至于吧?”
师父一直冷眼旁观,让我没事别乱说话。
进到堂屋,师父请乌长青和一众寨民在外等着,这不仅是为主家考虑,怕主家会因为有丑事而隐瞒,也是怕隐瞒的事实对我们这些下阴的人造成预料不到的伤害。
落座后,田地先叹口气道:“谷水河的源头在山谷里,甭管是吃水还是浇地,整个谷水寨都指着这条河过日子呢。最近除了乌老三乌旗出事之外,谷水河的水还突然变臭,有一股烂肉味儿。寨子里传言四起,有人说这是河里闹了水怪,不仅把水质污染,还上岸整死了乌老三俩人,闹得人心惶惶。所以,乌长青昨天就下令彻查水质的问题,没查清之前,一应吃水浇地的用项都有专人操持,其余人谁也不许无故靠近谷水河。所以他看到我儿子就……”
田地连连叹气,显然这么多事掺在一起,已经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了。
我师父拿出他那根从不离身的烟枪点上,问道:“既说是蓉姨作祟,又说水怪闹妖,那么寨民们支持哪个说法的多一些?”
田地闻言一拍桌子,重重的“唉”了一声道:“他们,他们说,蓉姨就是水怪!因为我蓉姨就是死在谷水河的岸边,他们说她是横死的,魂魄像水鬼一样被拘在水底,如今化作水怪出来作祟。”
我那时年纪小,口不择言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师父转头对我厉色瞪视,我才意识到在主家面前说错了话。
幸亏田地憨实,也不生气,转而道:“乌长青这番决定是为了谷水寨的人考虑,以往他对我们这些外姓人还是很照顾的,不会像今天这样急赤白脸的说话。”
我师父沉吟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色道:“马上天就黑了,我要起坛作法,到了阴司地界,必不可少要四金开路,你们可准备好了?”
田地忙点头,“乌长青事先打听过您的规矩,打点阴司的四金早就凑齐了。”
师父点点头道:“另外准备一件亡人,就是你蓉姨生前的心爱之物,以此才能找到蓉姨的亡魂,再准备一匹纸马作为脚力、两张蒲团、朱砂和毛笔,就在你这院子里,等我俩下阴之后,切记不能触碰我们的肉身。”
田地忙不迭要出去准备,师父又叫住他对我道:“你跟他去取了四金和那件亡人遗物再去拜土地公,供上三金,将竹竿和黄米摆上。”
我吆喝一声道:“得嘞,做过多少次了,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