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母亲的牌位蒙了尘。
我取下牌位,用袖口仔细擦拭。
我点燃三炷香,跪在母亲的灵位前。
“娘,我今天见到赫连决了。”
“您别气,他如今,已经碍不着我了。”
我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放在供桌上。
“您的产业,女儿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我跪在蒲团上,纷乱的思绪将我拉回了多年前。
我母亲出身名门,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与赫连决的母亲林氏是手帕交。
当年,她们一个嫁给了我父亲,一个嫁给了赫连将军。
两家时常往来,关系亲密。
我与赫连决也是青梅竹马,早早便定下了婚约。
我曾以为,我们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两家人。
直到那天,我撞见父亲与林氏在花园的假山后苟合。
衣衫不整,言语浪荡。
父亲脸上的痴迷,和林氏眼中的得意,刺穿了我整个天真的童年。
我冲上去,却被父亲死死捂住了嘴。
“晚渝,别告诉你娘,是爹求你了。”
我看着他卑微祈求的模样,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没有告诉母亲。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母亲还是知道了。
最好的姐妹,和最爱的丈夫,双重背叛,彻底击垮了她。
她开始整日整夜地哭,砸东西,变得歇斯底里。
而那个叫林氏的女人,竟还有脸上门。
她跪在母亲面前,哭诉赫连将军战死后自己如何被本家苛责,如何身不由己。
她说她和我父亲是真心相爱。
她说她不要名分,只求一个依靠,求母亲成全。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原来无耻可以到这种地步。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她。
母亲的身体垮了,心也死了。
而我,她唯一的女儿,却在那时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记忆里,母亲抓着我的手,泪如雨下:
“晚渝,离赫连决远一点!”
“他母亲是条毒蛇,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裴家,不能再和赫连家有任何瓜葛!”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赫连决。
他是京城最耀眼的少年将军,是会于万军之中为我摘来雪莲的英雄。
我甩开母亲的手,第一次顶撞她:
“娘!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与赫连决何干?”
“他待我之心,日月可鉴!”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幸,就毁了女儿的幸福!”
母亲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那眼神,我永生难忘。
她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你这个不孝女!你也要帮着外人来逼死我吗?”
我捂着脸,流着泪,却依旧固执地挡在赫连决身前。
我觉得他和我一样,都是被长辈的丑事连累的可怜人。
我们应该站在一起。
那天之后,母亲再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半个月后,她穿着一身嫁衣,悬梁自尽。
桌上留着一封***,字字泣血。
那根白绫,成了我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皱起眉,这个时候,会是谁?
开门只见赫连决和挽着他手臂的柳湘平。
柳湘平笑得温婉:
“晚渝,好久不见。听说你回来了,我们特地来看看。”
她将一个食盒递过来:
“这是我亲手炖的燕窝,你身子素来弱,要好好补补。”
我看着他们,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有事?”
柳湘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委屈地看向赫连决。
赫连决将食盒放在门槛上。
“湘平只是关心你。这里太破败了,你若没地方去,将军府还有空置的院落。”
柳湘平立刻接口:
“是啊,晚渝。你看你现在住的地方,连个下人都没有。”
“想当初在裴府,你可是前呼后拥。”
“若不是当年你行事太过,何至于此。”
我看着她反问道:
“我行事太过?”
她眼圈一红,躲到赫连决身后。
“我不是那个意思。”
“晚渝,我知道你心里有怨。”
赫连决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湘平没有恶意,只是关心你。”
“今晚柳尚书的设宴,湘平想请你一起去热闹热闹。”
“她说,你们也曾是闺中密友,许久未见,该聚聚了。”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拒绝。
供桌上,那三炷刚刚续上的香,忽然“啪”地迸出一星火花。
我看着那点火星,微微一笑,改了主意。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