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看了我一眼：

“有事待会再说吧，仪式还没结束。”

她和顾言真转身离去的背影，那般理所当然，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且不懂事的打扰者。

像今天这样不等我把话讲完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了，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她的忽视，习惯了在争吵中被搁置。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等了。

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晓晓和顾言真都诧异地看向我，连阿杰都担心地扯了扯我的袖子。

“浩子，你没事吧？”

“没事，”我止住笑，目光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直直射向顾言真：

“只是忽然想起，顾先生下周就要参加‘冰冠杯’总决赛了吧？”

“作为国家队曾经的技术顾问，我恰好认识几位国际级裁判。”

顾言真脸上那副虚伪的关切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花样滑冰，技术分和艺术表现分同样重要，而某些技术细节的定级，往往在裁判的一念之间。

苏晓晓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

“陈浩！你想干什么？言真靠的是绝对实力！你别想用这些龌龊手段！”

“龌龊？”

我挑眉，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在她和顾言真之间来回扫视：

“比撬人墙角、带着别***子冒充自己未婚妻见祖宗更龌龊？”

“还是比把别人家的传承踩在脚下，却跪舔别人家的牌位更龌龊？”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顾言真脸色白了又青，他拽了拽苏晓晓，低声道：

“晓晓姐，别说了…… 浩哥心里有气，我理解的。”

“就算……就算他真去跟裁判说些什么，影响了我的成绩，我也认了，只要浩哥能消气就好。”

他又开始演了，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受害者的位置，试图激起苏晓晓更多的保护欲和对我的怨恨。

果然，苏晓晓心疼地看着他，转而对我怒目而视：

“陈浩！你看看你把言真逼成什么样子了！他那么热爱花滑，你非要毁了他的职业生涯吗？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我几乎要为她这颠倒黑白的本事鼓掌：

“我恶毒？苏晓晓，你忘了吗？当年他刚进国家队，基本功不扎实，跳跃轴体总是偏移，是谁熬夜帮他分析录像，调整发力技巧？”

“是我！现在，我只是提醒他，赛前最好把心思都放在训练上，别总想着掺和别人的家事，免得赛场上心神不宁，做出什么不规范的动作，被裁判抓个正着。这，叫恶毒？”

我顿了顿，看向脸色愈发苍白的顾言真，语气“恳切”：

“弟弟，我可是为你好。毕竟，你那个招牌的‘四周接三周连跳’，落地时膝盖和脚踝的微小晃动，要是被高速摄像机捕捉到，再被有心人拿去给技术委员会反复研究……啧啧，会不会被判定为用刃不清，甚至降组呢？”

“哦，我差点忘了，还有你在赛前滥用禁的事情，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这正是顾言真技术体系中一个众所周知的、却又因其完成速度极快而往往被裁判忽略的隐患点！

被我如此精准又轻描淡写地点破，他眼底终于浮现出真正的恐惧。

他赖以成名的绝技，他争夺冠军的最大依仗，竟被我用如此方式，在他最想讨好的女人面前，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陈浩！你威胁他！”苏晓晓气得浑身发抖。

“不，”我平静地纠正，“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顾言真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但他不敢再说什么。

他赌不起。他努力营造的完美形象和竞技状态，不能有任何污点和不确定性。

苏晓晓看着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陈浩，如果你敢伤害言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看着她那为“真爱”不顾一切的坚定模样，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释然。

“原谅？”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词语。

我看着她，眼神里再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荒漠。

“苏晓晓，我们之间，早就谈不上原不原谅了。”

苏晓晓说完这句话，就带着顾言真去继续招待顾家的长辈了。

死党阿杰终于反应过来，开口就问：

“你和苏晓晓早就结婚了？怎么不和我说啊？”

还不是因为苏晓晓不让，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离婚协议书已经拟好发给她了，但显然，她连看都没看。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他带我来这里，送走好友以后，默默打印了一份书面离婚协议，等着苏晓晓回来。

直到傍晚，苏晓晓才结束宴会，她穿着精致华美的衣服，回到家里。

顾言真跟在他身后。

以前顾言真跟着回来，我都要发好大一顿火。

可这次，我一言不发，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顾言真是怎么做到像个没事人的？难道真不怕我毁了他的前途吗？

苏晓晓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是也没多想，见我没有如往常一样热情迎接她，于是先开了口：

“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

我愣了一下，苏晓晓会主动给我买东西，这还是头一回。

打开购物袋。

是一盒吃了一半的蛋糕，七零八落的小点心，一看就是剩下的。

可真够恶心人的，拿吃剩的东西来打发人，当我是什么，叫花子吗？

我感到一阵恶心，这些年她都是这样，每次我生气的时候，就给一些小恩小惠，试图讨好我，我心软以后又变本加厉。

我以为她是想来言和的，刚想说不必白费口舌了，就听见她开口：

“你那死党脾气太差，顾言真不小心凶了他，你去给他道个歉。”

原来是弟弟闯祸了，让我收拾烂摊子呢。

她又补了一句：“阿杰手上可有好几个金牌运动员，以后还有团队赛呢，你去说说，不要因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

我不解地问她：“团体赛？我们没这项内容吧？”

苏晓晓这是背着我拓展了新业务，明摆着想给顾言真铺路。

面对我的质疑，苏晓晓面不改色：“嗯，我这么做，也是想培养顾言真，他毕竟是大势运动员，只要在比赛中夺得大满贯，我们的理想就更近一步。”

什么大势，无非是更受欢迎，他要是真的有实力，哪里还需要别人给他铺路？

再说，他拿不拿大满贯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我们的理想？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抚了抚额头：“那你自己和他说呗。”

苏晓晓有点尴尬：“阿杰和你一样的脾气，这时候又在气头上，肯定不会想见我。如果你出面劝和，他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言真友好一点。”

我冷笑了一声。

现在想起我了，为了维护顾言真诬陷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友好一点呢？

不过我也懒得计较那些了，将离婚协议书往她面前一摊：

“签字吧。”

苏晓晓想也没想，大手一挥就在上面签了字：

“可以了吧，到时候和你那好兄弟说说，对言真友好一点。”

她有点坐不住了。

都是我之前给了她太多机会，让她这么有恃无恐到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么重要的文件，她居然看都不看一下就签了。

不过既然她签了，就不用再过多纠缠了。

我忽然觉得很荒谬：

“你知道你刚刚签的是什么吗？”

苏晓晓老神在在：

“还能是什么啊，不就是让我下个月陪你过生日呗，怕我放鸽子，专门搞个协议让我签。”

“你再看看。”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苏晓晓狐疑地仔细看了一遍，当她看清最上方那加粗放大的五个黑体字时，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施了定身咒，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那几张纸捏碎。

顾言真也凑过去看，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顶灯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那份文件的标题——

离婚协议书。

“我现在已经没有义务为你做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