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皇帝皱了眉:「周太傅但说无妨。」
「北狄入关只为劫掠,并非大举来犯。眼下春汛将至,河道工程正需民力,若抽调民力供军需,沿河州县恐生民怨。再者,国库近年因赈灾耗损不少,若远征,粮饷接续不上,怕是要动内帑。内帑关乎宗室用度,一旦牵动,朝中非议必起。」却和李庭渊意见不谋而合。
萧明远立即接话:「周太傅久居翰苑,不知边事紧急!若等春汛过了,北狄早已劫掠饱归,到时再征讨,早已贻误战机!」
「萧都督此言差矣。」周启年转向他,「老臣虽在翰苑,却也看过边报。北狄骑兵虽快,却不善攻坚。只要严守各隘口,断其退路,他们掳掠的物资带不走,久了自会退去。若贸然出征,万一失利,丢的不只是九边将士的信心,更是我朝国威!」
「国威?」萧明远嗤笑,「畏畏缩缩才会失了国威!陛下,周太傅是文官,不懂疆场上的事,李总督更是久镇边关,倒是学起文官的怯懦了。」
「萧都督休要污蔑!」李庭渊上前一步,「臣愿以蓟辽总督印信担保,只需一个月,必将侵犯北狄逐出!若届时未能,臣甘领死罪。」
周启年也躬身:「陛下,李总督愿立军令状,足见其忠心。老臣恳请陛下准许其稳守之策,再令兵部核查九边军备,待筹备周全,再征伐也不迟。」
永熙皇帝没有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侍立在侧的太子刘景珩:「太子以为如何?」
刘景珩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李总督与周太傅所言极是。李总督久经沙场,深知边情利弊。其所言稳守之策,老成持重,实为社稷考量。以周太傅所言,此时也确非大举远征的良机。当如李总督所言,先行稳固边防,驱逐侵犯之敌,待查明敌情,筹备周全,再商议征伐之事也不迟。」
萧明远冷冷地看了看太子,转向龙椅:「陛下,太子殿下年轻,怕是不知道『扬我国威』的分量。若今日退缩,他日北狄必再来犯。」
「够了。」永熙皇帝突然拍了御案,声音里满是烦躁,「此事容朕细思,退朝。」话音一落,他拂袖而起,内侍连忙跟上,转眼进了后殿没了踪影。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父女夜话
日头西斜,将李府高耸的院墙拉出长长的影子。李青眉正坐在花厅窗下的紫檀木椅上休息,手里虽然拿着一卷《孙子兵法》,目光却根本没有落在书页上。
自周老夫子今日中途离开了萧贵妃的春日宴后,萧贵妃似乎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趣,一句「天热了,大家也乏了」,便让众人都散了。李青眉急急忙忙地回到家,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就连日常的功课也忘记了去做。那个可能是北狄探子的可疑男子、司卫匆匆忙忙的身影、关于「蓟州」的只言片语,全都在她的思绪里交织着,让她的心难以平静。
指尖无意识地在书卷上「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行字划过,心底却更加烦躁。于是她索性放下书,来到了厅中的琴前,指尖在琴弦上虚按,却没有弹出半个音符。
「咚咚咚。」有脚步声从月亮门那头传过来,听起来是父亲的步调,但脚下的力度明显比平常重了一些。李青眉立即站起身,快步地走到厅门的廊下,准备迎接自己的父亲。
总管李忠陪着李庭渊走了进来,只见李庭渊没有穿绯色孔雀补服朝袍,身上只有一件藏青色的家常便衣,眉宇间显得十分疲惫与沉郁。
「父亲。」李青眉轻轻施了一礼,看着父亲这般模样,她难免有些担忧。
李庭渊抬起头,在看到女儿那一刻,眼中的疲惫与凝重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嗓音稍微有些沙哑,随后他挥手屏退了李忠和其他下人:「你们都去外院候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花厅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李庭渊缓缓走到桌旁坐下,李青眉默默地奉上一杯刚沏好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