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块结了冰的铁。
王宇握着方向盘,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几次从后视镜里看我,欲言又止。
我一言不发,只是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城市的夜景光怪陆离,却照不进我心里半分。
兜兜在我的怀里睡得很安稳,他均匀的呼吸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晚晚……”王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干涩。
“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回头,依旧看着窗外。
“我爸他……他就是那样的人,一辈子节省惯了,抠门抠到骨子里了。”
“他没什么坏心思,真的,就是觉得这八十八块钱吉利。”
他笨拙地,苍白地替他父亲找着补丁,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我心里那团火上浇了一勺油。
节省?
吉利?
他给他亲大哥的孙子满月,随手就是两千的红包。
轮到我儿子,就成了节省和吉利了?
说到底,不过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这个他眼中配不上他儿子的外地媳妇。
“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他的气。”王宇还在继续他的辩解。
我终于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只是那么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
车子驶入小区的地下车库,停稳,熄火。
周围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寂静。
“晚晚,你倒是说句话啊。”王宇的声音里带上了烦躁。
我解开安全带,抱着孩子准备下车。
到家后,王宇像是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从我包里拿出了我妈给的三万块红包。
他把那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在桌上铺开,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兴奋。
“老婆,你看,咱妈给的钱,咱们计划一下怎么用。”
“要不先还一部分房贷?或者给车子换一套好点的音响?”
他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仿佛今天宴会上的难堪从未发生过。
仿佛那八十八块钱的羞辱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幻觉。
我看着他,看着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核心的脸,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大吵大闹。
我只是走到他面前,很平静地问他。
“王宇,如果今天是我爸,当着你所有亲戚朋友的面,给你包了八十八块钱,你会怎么想?”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规划着美好未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角色互换,他绝对不可能像我这样平静。
或许他会当场翻脸,或许会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语塞了半晌,他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起来。
“这能一样吗?那是我爸!是长辈!”
“林晚,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一点小事揪着不放,能不能体谅一下老人?”
“不就是钱吗?至于吗?”
又是这套说辞。
长辈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长辈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别人的尊严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习惯性地选择站在他家人那边,习惯性地让我退让,让我“大度”。
他是个成年巨婴,需要一个搭伙伙伴,而不是一个平等的妻子。
争吵是无意义的,因为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没有再跟他辩论。
我默默地把兜兜的金锁和金手镯拿出来,放进卧室的保险柜里。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把那三万块钱红包,也锁了进去。
“这钱是我妈给兜兜的。”我关上保险柜的门,转过身看着他。
“我会单独开个户存起来,作为他以后的教育基金。”
“跟你,跟这个家,都没有关系。”
王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做出这样决绝的姿态。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因为他家里的事,产生如此巨大的分歧。
一道深深的裂痕,在我们之间悄然出现。
而我,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个计划。
我意识到,指望这个男人是没用的。
想要获得尊重,想要改变现状,我必须亲自出手。
而且,要一次性把所有人都打痛,痛到他们永远记住这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