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深「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紧凑日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视察、听汇报、给出几句或许尖锐或许勉励的评价，然后离开。

他不会投入过多关注，就像国王不会在意领地内某一棵树的生长情况。

周泽汇报完毕，见顾言深没有其他指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的霓虹依旧，映在顾言深深邃的瞳孔里，却点不亮丝毫温度。

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向后靠在昂贵的皮质椅背上，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抬手，用力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部。

那里像揣着一块冰，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瞥了一眼旁边桌上那份纹丝未动的奢华晚餐，只觉得那精致的摆盘像一场冰冷的展览。

他拥有这城市最令人艳羡的顶层视野，掌握着足以影响行业格局的财富与权力，无数人对他俯首帖耳。

可在此刻，在这间象征着无上成就的办公室里，他只觉得空荡。

成功的重量压在肩上，孤独的感觉蚀骨铭心。

他就像一座孤岛，屹立在繁华世界的中心，四周是喧嚣的海洋，却无人能够真正靠近，也无人能听见岛主内心的、震耳欲聋的寂静。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所有脆弱的神色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惯常的冷静与锐利。

他重新坐直，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准备投入下一项工作。

只是在偶尔的间隙，那胃部的不适会隐隐提醒他，这具看似无所不能的躯体，也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实的温暖。

而这份温暖，此刻不知在何方。

周泽在外间，看着内室门下缝隙透出的、久久未熄的灯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拿起内部通讯录，找到了「启明科技项目部」的联系方式，准备明天一早通知对方，做好总裁视察的接待准备。

他不知道，这个看似例行公事的安排，将会在不久之后，如同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顾言深那座孤寂的岛屿周围，漾开一圈圈始料未及的涟漪。

板上的光芒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启明科技最大的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固态。

项目经理王总第三次抬手看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椭圆会议桌旁，项目部成员正襟危坐，眼神里交织着紧张与期待。墙壁上的电子钟数字无声跳动，每一秒都敲打在众人的心弦上。落地窗外阳光炽烈，却驱不散室内弥漫的低压。

三点三十分整。会议室的门被无声推开。

以首席特助周泽为首，几名总部人员簇拥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刹那间，室内的气压仿佛又低了几帕。那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面容冷峻，眉眼间是常年居于上位蕴养出的疏离与威压。他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目光淡淡一扫，便让所有与之接触的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就是顾言深。顾氏集团的绝对核心，一个活在传说里的人物。

王总立刻起身，脸上堆起殷切而谨慎的笑容：「顾总，欢迎您莅临指导！」

顾言深微一颔算作回应，在周泽为他拉开的主位座椅上落座，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距离感。他甚至没有寒暄，直接开口，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任何情绪：「开始吧。」

言简意赅，却让王总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汇报开始。李工因病缺席，顶替他的是项目组另一位资深工程师。他显然压力巨大，站在投影幕布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复杂的 PPT 一页页翻过，充斥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和专业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