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下意识往后一躲，沐生左手撑在了一块石板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拉开距离的她很轻易看出那是一颗被倒吊着的正在滴血的人头，但脸上的湿润感和手下的滑腻却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沐生嘴唇都发白的时候，听到动静的方嗪顾不上那么多，跟着飞窜过来的黑猫就往山顶跑。

纵使也被这场面恶心到了，方嗪还是第一时间过去将沐生给扶了起来，不带半点旖旎地将人抱在了怀里，“不怕不怕，没事的，别害怕。”

小白站在不远处的枯死藤蔓上，和视线不聚焦的沐生四目相对。

在那双几乎纯金色的眼瞳中，沐生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面若死人，左眼流着不属于自己的紫红色的血液，就像是被挖了只眼睛一样。

等身体渐渐回温，沐生稍用了些力就推开了方嗪，“谢......谢谢方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比之下算是见过世面的方嗪虽然也有些反胃，但要保护他人的信念将他的注意力大半都放在了面色不好的沐生身上。

“不清楚，先回去，找村长商量了再带村民来。我们两个是肯定没法将他带下去的。”

一个未成年少女，一个文职书生，别说将尸块带回去，就算是同行的人受了伤都不一定能安稳搬下山。

沐生几乎是瘫软着身子跟在方嗪身边往山下走的，至于黑猫，则是高抬着尾巴，不屑一顾地去给两人带路了。

沐家村的一处歇脚处，地势偏高，不少回不了家的村民都暂时挪到了这里，等待着村长来安排分别暂居在哪一家。

然而除了村长外，别说守村人了，就连方嗪都不见了。

正当一众人在窃窃私语的时候，皮划艇的声音传来。

还有几分腿软的沐生被方嗪半拖半提地从皮划艇上带了下来，当即就有几个妇人上去小心翼翼将人扶好到椅子上。

守村人经常会替村落挡灾，但沐生又不是那种传统性质的守村人，她的异样随即被人告诉了村长。

“生丫头，你怎么了？”

村长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担忧，还时不时瞥过一旁的方嗪一眼。

方嗪将村长给拉到了一边，将山顶看到的东西仔仔细细说了遍，这下就连村长的面色都变了。

就在村长准备找几个人过去的时候，沐生突然间起身，“不能去，已经从水里逃出来的不能下水。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一路上不会落水。”

“再温顺的狗吃了人肉之后都不能留。如果你相信万物有灵，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去触碰刚吃过人的水！”

沐生也是刚听村民们嘀咕了几句才清楚原来这场暴雨还是死了几个人，若是之前就知道，她绝对不会挑那个时间点上山。

相比于刚才，沐生现在显然是清醒得多，更何况这话有理有据，村长咬牙按下了那几个似乎是想回去的族老。

“人已经死了！还要去看什么！死都死了，还要再赔上几条命！”

村长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激动的人都安静下来。

短时间内这么多事情交杂在一起让他们都忘记了这些事情的严重性，而今被喝醒，不免有几分惭愧。

见场面稳住，沐生又坐了回去，拿起不知道谁给她递来的姜茶慢慢喝着。

黑猫趴在方嗪头上，抓得稳稳当当，像是充当了吉祥物一样，这也是沐生的意思。

她本身不会被这些污秽所浸染，有没有黑猫护身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方嗪不一样。

看在他在山顶上听到自己尖叫声后没有撒腿就跑或者是呆在原地，而是选择冲上来寻她的份上，沐生并不希望这些东西要了他的命。

等姜茶喝完，沐生走到一旁倒了两杯井水。

随后从书包里抽出两张黄纸，指尖轻轻一摩挲，那黄纸就无风自燃起来，纸灰分落在两杯水中，将原本清澈的井水染成了灰色。

将其中一杯递给方嗪，沐生挑着那眼尾还带血迹的眼睛示意他接过，“喝了，镇魂，你碰到了我放置的朱砂。”

那两缕生魂应该就是死者身上剥下来的，所以沐生在看到那尸块的时候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磁场在吸引着她，或许当时不是选择让他们自生自灭而是挫骨扬灰就不会了。

至于方嗪，闯进了她用朱砂控住的魂场，更是沾上了竹枝上的朱砂，这几日不惊魂才怪。

方嗪接过水想都没想就一口干，完全没有原来那对这些神鬼之说半信半疑的样子。

喝完水后又缓了一阵，沐生就带着小白绕了几条路回到了还没被淹的自己家。

小安早就已经坐在了门槛上玩着自己的肠子，中间被当成礼物捆起来的大概是他的脑袋了。

“小安？怎么出来了？”

沐生很少见这小鬼头离开他的地盘，更别说是来到正门这个对鬼物有压制的地方，

小安歪了歪脖子，绑在脑袋正前方的结肠被乌青的长舌舔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跟卖萌一样，“这地方的风水破了，我当然就可以出来了。”

转移话题倒是转移地挺丝滑，沐生也不揭穿他，只是进屋后将冰箱里的饭菜给拿了出来。

小白用不着吃东西，现在没有其他人会进屋，沐生也就索性不给它拿了，只是自己坐到了堂前，就着从村长那儿顺来的一保温杯红糖姜茶，吃了顿冰镇款的饭。

饭后，躺平在床上，沐生的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道山顶上看见的身影。

不是死者，而是紫竹的灵。

是一道女声，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怨，“如果你的族人被无辜虐杀，你又会如何？我不过是只要了他一个人的命而已。相信我，小孩，你会感谢我的。”

那人是村里年龄最大的一批人之一，按辈分，沐生应该叫他一句曾祖父，只不过两人几乎从未见过面，所以沐生一开始也没有认出他。

但沐生很清楚，那几座山，都是这位老人带人开的，竹子，自然也是他带人砍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