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沐生又从他手里抢了朵，随手一撑就翻了下去。

还说她呢，这不是口嫌体直地给她又弄了朵出来嚼？

“我去哄小白了，照顾好自己。”

沐生已经把一旁卷成一团的小白给抱了起来，手法娴熟地挠了两下它的肚皮，踩着松快的步子就沿着水泥路往西南方向的高山上去。

“小白，这次会死多少人？”沐生一边抓着一进山就开始亢奋的黑猫，免得它窜出去就难找，一边顺着它的毛安抚着。

“你喜欢这次的洪水吗？”

顺滑而有力的猫尾卷在她的手腕上，小白前爪搭着沐生的肩膀站立起来，用那自带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她。

这就是喜欢了，沐生忍不住想着。

黑猫的情绪向来那么的张扬，好像谁的目光它都不在乎一样。

“我们去看看山顶那小白杨，我记得你上次可喜欢他了～”

六日后的午间，艳阳被忽如其来的乌云尽数遮住，田里的人不等归家就被倾盆大雨砸得浑身湿透。

沐生站在二楼阳台，看着河中的水位一点点上涨，直至来到了桥面上，淹进了一户户家中。

农村的房子相互之间会有不少高度差，所以在最低那几间的一层已经几乎全部被淹没的时候，高的几家连水都见不着。

泥水给新建的房子上了一层色，又在试图掰开防盗窗无果后继续朝下一家疯踊而去。

野兽样狂妄的水流毫不留情地洗劫着可以带走的东西，几乎连路边的轿车都要晃两下。

“喂？沐生同学？”

电话里传来了方嗪的声音，倒是让正在看着浊水的女孩一愣，“怎么了吗，方先生？”

“没事，就是问问你怎么样了。”

方嗪大概是处理完了手上应急的事情，随即想起来了沐生这个特殊的存在。

“喵呜～”小白突然走了过来，脚下扒拉着一只被它咬断了气的老鼠。

沐生半蹲下来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又回他，“方先生，这个村子最不用担心的人就是我了。”

不论从沐生本身就不是普通人的角度还是从她家屋子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都是这样的，方嗪大概也只是关心则乱了。

“若是方先生什么时候有空，送我去山上看看就好。”这话说得稀里糊涂，但沐生觉得对方并不会拒绝她。

不过就算方嗪不管她，她也不是没有办法自己上山。

暴雨落了三日方歇，哪怕是村中最高的那户人家，都已经被淹到了一米高。

“沐生同学，这次可多亏了你。”方嗪操控着皮划艇往沐生所说的那座山去，语气中满是庆幸。

若是没有沐生这几句话，只怕村子的损失会再增加一倍。

沐生伸出手，隔着橡胶手套划了下温热的水流，另一只手死死抱着想原地跳起来的小白，“方先生，那些想救财产的，不好办吧？”

何止是不好办，居然还有刚被从水里捞上船的老人家说要去拿存单和存折。

这东西丢了也能挂失再取，命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天知道他当时和那几个年轻人劝了多久才把老人给带走。

“方先生，这件事还没结束。”沐生突然说道，目光依旧是那古水无波的宁静，“我总有种不安心的感觉，所以想去山上看看祠堂。”

“只不过祠堂内部，你并不适合进去，一会儿只怕要在外面等我一阵了。”

话语中的歉意像是在为对方只能在外面干等而抱歉，沐生就连眼神都是那样的澄澈。

方嗪当然不会在意这些，自从来到这个村子开始，祠堂附近就是唯一一个他不能去的地方，对于沐家村的这点规矩，他也清楚。

暴雨过后的山路不好走，方嗪曾经自己还在山上摔过几次。

然而跟在沐生后面，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了坚实的地方，完全不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样子。

素手轻拨开挡在身前的竹枝，沐生借着侧过身将手中的黑猫交给了方嗪，“方先生，前面似乎不安稳，你抱好小白。”

在她的视野中，两缕生魂正在飘荡着，寻找着替死的鬼，怨气满身，面容都看不太清了。

方嗪在她的眼神示意下就站在了这一小片竹林的外围，略有不安地抱着嫌弃着他的黑猫，额前隐约有汗水渗出。

沐生推开三三两两的竹枝，踏入那布满怨气的地方。

碎魂是感知不到她的，更别说这一魂半魄还没有功德傍身了。

“你是谁？来自何处？”

对于这里出现了刚脱离躯体的魂体，沐生也是没料想到的，但要说看到后有多意外，那也不至于。

在询问多遍不可交流后，沐生皱着眉从包里抓出一把朱砂随手一扬。

朱砂辟邪，对付这种半点威胁力都没有的更是轻松。

那两缕生魂只几息就被朱砂腐蚀着，尖啸着撕扯着自己，像是想将疼痛的部位撕去一样，直至将自己变为了裁缝都缝不起来的破布。

回去平白吓着方嗪也没什么必要，沐生索性决定独自一人先去她觉得不对的地方看看。

爬了差不多两三百米的山路，沐生即将落下的脚被定在了原地，随后猛然退后半步。

不远处，一个灰色物件缠着几根棕绿色的竹子，竹身上还有着斑斑血迹，干涸的、流动的，应有尽有。

凭极强的感知力，沐生只一瞬就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但脚却一直没有抬起。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究竟是什么人会在洪水之际来到高山之上，又为什么会被高达数十米的竹子穿了身子？

这无疑是把人从高空扔下才足以做到的场景，可不论是竹身，还是肉眼可见的竹叶，都没有过多的缺损。

若是从高空砸落，至少也会在贯穿的时候，弄断几根旁支才对。

这么想着，沐生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向远处那一簇紫竹的顶梢看去，似乎是想寻找几个竹枝断裂的分叉口来验证自己的想法一样。

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左眼一红，仅剩的右眼跟正上方那盯着她看的眼睛对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