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姐姐，在想什么?」少年擦擦脸上的黑灰，往我身边挪。
「玉佩哪里来的?」我冷声开口，死死看着眼前的少年。
「捡的，想报答姐姐，就给姐姐了。」
「名字，来历！」我心中存疑。
「成舟，没爹没娘，在村里干些杂事过日子，我就是在村口喊人救下你姐姐的。」
成舟歪头，不咸不淡地说给我听，有几分江湖浪子的感觉。
「还你。」我将玉佩扔给他：「明日起就跟着小九吧，哪也不许去。」
「嗯，绝对寸步不离跟着小九姐姐。」成舟抬手发誓，一字一顿。
小九姐姐？脑子不灵光，讨好人的话倒是懂的不少。
成舟察觉到我的心思，倾身凑近，略带些玩味儿地说:「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小姐！」我声音忍不住提高。
成舟被逗笑，耸肩摊手：「我小姐?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我之前听说书人讲，好像也有个女皇，叫…我的天。」
大哥，那是武则天！村西边说书，你在村东头听的吧！
11
傅家今日上门说亲，爹领着李云畅入了正堂，两家人聊得火热。
我在房中紧紧捏着玉佩，说不上在期待些什么。
李云畅是江南女子，温婉如风，我是北漠壮汉，粗犷大气。
傅砚不会认错的，对吧？
「小姐，傅家说不会娶无名无分的丫头，他们要娶的是相府嫡女。」
小九大口喘气，对这桩亲事比我还上心，得了消息马上跑来告诉我。
「当真?」我稳了稳心神，不疾不徐地开口。
「现在相府嫡女是李云畅，婚事也订下了。」
小九声音越来越低，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小姐，她凭什么，抢你位置又夺你婚事。」
我脸色未变，只是放下了手中冰凉的玉佩。
傅砚要娶的从来不是我，是相府背后的关系，是乌纱帽下的权力罢了。
我往掌心哈口气，问到:「娘看起来怎么样？」
「脸色很不好，说话都费力，找不到那味药，这个深冬恐怕难过。」
什么嫡女之位，什么傅家婚事，我不在乎。
娘若身亡，爹就也入棺陪葬吧！
我缓缓阖眸，交代小九：「明日我出去一趟。」
12
百善堂是个民间药房，专收各类稀奇药物，只要银子带够，东海的龙鳞，冰原的灵芝都能寻来。
堂里的小药童搓着手迎了上来，我压低帷帽，沉声说道：「那味药寻来了没？」
小药童连忙招呼，谄媚开口：「就等公子来拿呢！」
心中暗喜，有这味药，母亲的毒就可解。
等上许久也不见那药童拿药过来，心中忐忑。
堂主陪笑走来，药童低头跟在他身后。
「公子，实在对不住，这小药童不清楚状况，这药啊，它没找到。」
没找到？我轻嗤一声，抬眸看到那药童眼神飘忽，躲躲闪闪，必是有鬼。
我颔首点头，恭敬开口：「麻烦堂主了，我改日再来。」
13
药堂关门的前一刻，我的刀就架在了堂主的脖子上，长剑在月下闪出铁青的光。
「药在哪？」堂主作势要喊人。
我冷哼一声，加重力道，刀刃离喉咙不到半寸。
「公子，药堂真没有。」
看这胆怯如鼠，蜷缩颤栗的样子，不像是假话。
我语气略有缓和：「只问你药在哪？」
「大哥，这真不能说。」
真是麻烦，我仰头吸气，看到了百善堂的牌匾，声音仿佛淬了冰。
「牌匾太小，不够醒目，若明日我将你的头挂上边，会不会好点。」
「是傅家上午派人要走的，你也知道官家的命令，我们不敢不从啊，大哥，饶我一命。」
傅家？这最后一味药，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拿走。
飞身到傅府，趁着夜色潜了进去，谁知府里竟是亮如白昼，端盆换水的侍仆来来往往，神色匆忙。
这个时候，不该啊！
看门的侍卫一眼看到我，质问起来：「大胆，何人夜闯傅府？」
14
怕身份暴露，此刻得抓紧脱身。
离开倒不是难事，可这药若是被谁煎了，用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寻到。
没拿到药，我不能走，母亲的身体等不了那么久。
我跳下房梁，言辞恳切：「无意打扰，只是少了一位救命的药，看贵府能否施舍给小的。」
说明来意，侍卫纷纷退下，让出路来。
傅夫人走上前，目光和善，关切地问：「可是少了哪一味？」
「祝菡。」
傅夫人脸色陡然变冷，转身跟侍卫交待：「轰出去。」
这么难寻的药，定不会轻易给我，我准备抽刀硬战，却想起怀中的玉佩。
我扯下衣裙上的白纱，背过身将玉佩包好，双手递给傅夫人：「夫人，将这个给贵府公子，就说换这味药。」
「里面包的什么东西？」傅夫人接过，又不屑地说：「不管什么东西，我儿都不会同意把药给你。」
说罢，随手将东西丢给门外的婢女，吩咐让人送进屋内。
耳边只有风声簌簌，我也在赌，赌年少的情谊是否一文不值。
婢女双手捧着药材交给我，悠悠开口；「公子说，救命的药，不敢独占，只愿您能早日抽身。」
傅夫人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气得说不出话。
我在众目睽睽下接过药材，往屋内望上一眼，甩袖离开。
我并未走远，那婢女袖口的血迹，让我心底不安。
15
等到人都离开，我轻手轻脚地跳上傅砚的屋顶，从砖瓦缝往里看。
屋内只有傅夫人在床榻边掉眼泪，轻锤着床上的人。
定睛看去，我才认出床上躺的人，心停了一拍。
一个边关打仗，骑马弄枪的习武之人，如今，身子消薄，躺下就如一滩稀泥，没半点力气。
原来棱角分明的脸，现在就如刀削过一般，一张一合的薄唇似乎在安慰他的母亲。
医官在一旁擦拭银针，目光凝重，水盆里白布浸透了血。
他明明伤得很重，可全京城都说傅小将军英姿飒爽，凯旋而归。
他们傅家到底想隐瞒什么，迫切大婚又是为何？
16
我回来时，夜已深，小九在府门口焦急地张望，看到我回来，忙跟上来。
「小姐，老爷书房等你许久了，像是有急事。」
我揉揉眉心，心中乱糟糟的，耳边却传来某人的鼾声。
成舟趴在石狮子上睡得正香，鼻头冻得微微泛红，卷曲的碎发凌乱地散在额间。
小九翻了个白眼，有些厌烦地说：「小姐，他非说要在这儿等你，赶不走。」
我抿唇轻笑，向书房走去。
爹派我杀一位老臣，原因我不清楚。
不过，看我爹怒不可遏的模样，那老臣应当是与爹闹翻的同党。
黑吃黑的事，见多了。
阿爹若是不能独大，就会派我解决挡路人。
出来时，天已经泛白，我不敢耽搁，立马将最后一味药倒进砂锅里，轻轻扇风，寸步不离。
当浓厚的药味散出，我松了一口气，派小九给娘送去服下。
只需再忍几天，等娘身体好全，天高路远，何处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