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小姐棋风灵秀,只是面对周老这样的国手,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李青眉没有理会旁人的点评,全部注意力都在棋局上。周老夫子又落下了一子,攻势更加凌厉,欲将中部黑棋的大龙一举吃掉。
「这,黑棋应该是回天乏力了吧。」有人不确定地问,旁边人跟着点点头。
却见李青眉蹙蹙眉头,凝思片刻,一直悬空的右手终于将手中的白子落下。这颗白子既没有直撄黑棋的锋芒,也没有强行做活,却是在白棋势力范围的「天元」侧畔,轻轻一「碰」!
这手棋,太过突兀!旁边的观棋者还都没看明白,更有人出口道:「青眉小姐这是准备放弃了吗?」
这回没有什么人附和,只有周老夫子从一开始的从容变得眉头紧皱。他预想了黑棋的数十种应对方法,独独没有算到这看似无用、甚至堪称「俗手」的一着。
兵者,诡道也。以正合,以奇胜。李青眉在父亲的熏陶下,早已深谙其道。周老棋风正大,最重地势均衡,自己的这一子,正下在他宏大布局中的一丝缝隙。
果然,周老夫子沉思良久,方才慎重地落子。此子中正,依然贯彻吞吃中腹黑子龙头战略,想以此稳住阵脚。
李青眉再没有给他机会,素手落子如飞。方才那一「碰」,仿佛在千里之堤上挖了一个蚁穴。她没再理会中腹黑子的生死,而是借着那一子,或「尖」或「飞」或「断」,竟然在白棋庞大的外势中攻城掠地。
每一子都十分刁钻,每一个落处都让人意想不到。看似毫无章法,但隐隐自成脉络,彼此呼应。不知不觉间,白棋的铁桶阵势已被搅得七零八落,空有厚重之势,却被小股黑棋扰得顾此失彼。
周老夫子的额角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捻子的手指在空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每一次落子都越来越迟缓。整个棋盘局势大变,黑棋凭借那突兀的一手和后续一连串的妙招,硬生生地将白棋的地盘掏掠不少,原本浩荡的外势也变得千疮百孔。
周边观棋的人都被这盘棋惊艳到了,没有人再敢轻易点评,周遭安静得只剩下落子的声音。
李青眉又落下了一子,这次周老夫子的手悬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李青眉端起手边已经微凉的茶,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汤微苦。
「罢了,罢了,老了,不中用了。」周老夫子一声长叹,将手中的白子轻轻放回棋罐,竟然投子认输。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顿时一片哗然,周老夫子竟然输给了一个未及双十年华的闺阁女子。
「没想到几年没见,你这丫头竟然也学到了你父亲的精髓,得闲老夫还得登门拜访,向你父亲好好讨教讨教。」
李青眉连忙起身,双手交叠于腹前,屈膝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周老太抬举晚辈了,今日这局,分明是您让着青眉,未尽全力,青眉不过凭着一时运气,在棋路上胡冲乱撞,侥幸赢得了几分先机,实在不算什么真本事,若是传出去,就要贻笑大方了。」
「好了,你这丫头倒是谦虚。」周老夫子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绣袍、腰佩手刀的司卫军官在管事的引导下,匆匆赶了过来。
这名军官来到周老夫子的面前,躬身低语了几句,随后递上一份文牒。周老夫子打开文牒一看,脸色大变,随后来到萧贵妃跟前,萧贵妃屏退了左右,周老夫子快速说了几句,在萧贵妃的示意下,与司卫军官快步离去。只有李青眉听见了「蓟州八百里加急」的字句。
迎春阁的水榭静了一瞬。「是北镇抚司的人。」有人压低了声音。
「看方向……莫非……」
「嘘…慎言!」
边关急报
朝会已经开了近两个时辰,回京的官员都已经完成了述职,然后各部院依序奏事,多是些钱粮赋税、河道工程、官员考核之类的寻常政务。。
永熙皇帝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龙椅扶手,待礼部官员奏事时,他已略显疲惫:「春祀事宜,简略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