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傅璃妤变得锐利的眼神，季明尘有些局促。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坦然接过神父递来的骨灰盒：“谢谢。”

“这是什么？”傅璃妤沉声问。

“神父送的礼物。”

季明尘庆幸她听不懂德语，自己才有遮掩的机会。

然而傅璃妤紧拧的眉头下越来越暗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面对这样打量，季明尘目光开始闪躲。

’铛——铛——‘

教堂顶上的钟发出冗长的声音，就像上帝有意打破这糟糕的气氛。

傅璃妤抿抿唇：“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径自越过面前的人就要走。

“傅璃妤！”

大脑还没反应，不舍已经驱使着季明尘从喉咙中挤出呼唤。

可当女人真的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时，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季明尘摩挲着手中的盒子，斟酌着字眼。

“当初你提分开，除了不愿再在狗仔的镜头下躲藏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其实他始终不相信傅璃妤的分手理由。

只不过当时他被查出脑瘤，不想连累她才顺水推舟答应。

现在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所以还是想问清楚。

女人深黑色的眸子暗了暗：“有。”

季明尘心头一紧：“是什么？”

傅璃妤正过头，彻底背对着他：“我发现我不爱你了。”

“在跟你分手前，我认识了阿序，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在他身边，我很安心，那是你不能给我的感觉。”

“我也挣扎过，试着重新去爱你，但抱歉，我做不到。”

这番话坦荡直白，却又格外残忍，就如把刀捅进了季明尘的心。

他四年的痛苦与思念，于傅璃妤来说就像蜻蜓点水泛起的涟漪，却在他这只朝生暮死的蜉蝣生命中贯穿半生的风云。

季明尘用力咽下哽咽，红着眼回应：“谢谢你说实话。”

傅璃妤不再停留，慢慢消失在街角。

’哒！哒！‘

热泪一滴滴砸在暗红的木盒上，却又因为盒子的颤抖而滚落在地。

季明尘仰起头，几次深呼吸压下眼泪后，强作若无其事地转身走。

可没走几步，就被凸起的砖块绊的摔了下去。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不觉得疼，只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低着头痛哭起来。

季明尘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傅璃妤那个问题。

这个答案是他没想过的，更是他难以承受的……

季明尘发泄了很久，最后在巡逻的警察帮助下，将他送回了医院。

赵青来看他时，发现他死气沉沉地坐在窗前，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你怎么了？”

季明尘没有动，嘶哑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力。

“青姐，等我死后，麻烦你带我的骨灰回家吧，这里还是太孤独了。”

听到这话，赵青有些伤感：“……好。”

当晚，季明尘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傅璃妤说分手的那天，她决绝的背影和冰冷的大雨。

这一幕在他梦里不断上演，将他反复折磨，让他从崩溃到麻木。

直到天蒙蒙亮，季明尘才挣扎醒来，面对着满屋子的消毒水味黯然落泪。

很快，到了傅璃妤比赛那天。

然而季明尘恰好要做最后一次检查，导致他赶过去时，比赛已经到了尾声。

他刚进去，就看到穿着防火服的傅璃妤在火光中指挥队员，身后的爆炸和燃烧的烈焰仿佛都成了她的衬托。

一声尖锐的哨声，欢呼声几乎掀翻棚顶。

傅璃妤率领的国家队夺冠了！

站在出口的季明尘看着那被一群亮橙色围住的身影，控制不住地往前迈进。

可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紧紧抱住傅璃妤。

“老婆！你真棒！”

姜时序摸着她的头，脸上满是自豪和依赖。

而傅璃妤以往清冷的脸上也带着笑，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看到这一幕，季明尘眼神颤了颤，慢慢向后退，最后逆着人流离开。

等在外面的赵青见人这么快就出来了，诧异着上前扶住。

“你不去找她说几句话？”

季明尘沉默摇头，本就苍白的脸色开始泛青。

赵青没察觉，只想着安慰他的情绪：“也好，回去好好睡一觉，我推一下这两天的安排，陪你去逛一……”

可话没说完，身边的人突然’咚‘的倒在地上。

“阿尘！”

季明尘听不清赵青的呼唤，一片雪花轻轻落进他朦胧的眼中。

是瑞士今年的一场雪，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场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