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爸爸开始在周末“加班”了。
他穿着整齐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还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出门前,他会叮嘱我:
“苗苗,爸爸去公司加班,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写作业,看电视不能超过一小时。中午阿姨会来给你做饭。”
我点头答应。
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去加班。
有一次,我偷偷跟蹬他。
他没有去公司大楼,而是去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姜阿姨等在那里。他们见面时,很自然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手牵手走进了咖啡馆。
还有一次,他们去看电影。
像那些约会的情侣一样,姜阿姨捧着一大桶爆米花,爸爸拿着两杯可乐。
姜阿姨笑靥如花,爸爸看着她,眼神是我很久没见过的温柔。
我没有再跟下去。
心里那条蛇已经不再蠕动,它盘踞在那里,冰冷而僵硬。
我回到家,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我拿出妈妈的照片,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
照片上的妈妈,笑得真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可是现在,她在哪里?她过得好吗?她……想我吗?
爸爸晚上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个新的文具盒。
“喜欢吗?爸爸路过商场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文具盒,双层,带密码锁,印着流行的卡通图案。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现在,我只是接过来,低声说:“谢谢爸爸。”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苗苗真乖。”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一点古龙水的味道。
那味道混合着姜阿姨身上的茉莉花香,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窒息的气息。
我开始频繁地梦到妈妈。
梦里,妈妈总是在哭。
她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背影单薄而孤独。
我想跑过去抱住她,可是我的脚像被钉住了,动弹不得。
我想大声喊她,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消失在迷雾里。
然后我会惊醒,满脸泪水。
枕头是湿的,心也是湿的。
我越来越沉默。
在学校里,我不再和同学一起玩闹,下课了就坐在座位上发呆。
老师发现了我的异常,找我谈过几次话,问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我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家事。怎么能告诉外人呢?
爸爸和姜阿姨沉浸在他们“崭新”的生活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
或者说,他们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
爸爸觉得我“懂事”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黏人。
姜阿姨则认为,小孩子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直到那天,我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那天晚上,我已经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被客厅里的声音吵醒。
是姜阿姨的声音,比平时尖利很多。
“她到底什么时候走?这都多久了?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爸爸的声音带着安抚:
“你小声点!苗苗睡着了!她还能去哪儿?她是我女儿!”
“女儿?她眼里有我这个阿姨吗?我对她还不够好吗?你看看她那个样子,整天阴着一张脸,好像我欠她多少钱似的!谭峻,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跟了你,不是来给你当免费保姆,还要看你女儿脸色的!”
“清雨,你别这样……苗苗她还小,需要时间……”
“时间时间!你要给她多少时间?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我等不了那么久!谭峻,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你……你这不是逼我吗?”
“是你在逼我!你说,你选谁?”
争吵声戛然而止。
我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手脚像浸在冰水里,动弹不得。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姜阿姨要爸爸选择。
选我,还是选她。
爸爸会选谁?
我不敢想下去。恐惧像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是,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