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无疑”四个字将我砸得懵在原地。

我这才知卦象上的滔天血光指的不是天命无常、而是人心险恶。

是谢砚辞，亲手为我父亲选定的结局。

我心里的弦轰然崩断，一把推开了门。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里面正在议事的两人一惊。

谢砚辞没有料到我会突然闯入，眉眼闪过一丝错愕。

但很快，他就敛了神色，冷冷开口：“军国大事，非你该过问的，回去。”

他这般态度，让我心里越发冷了，看着他的眼发问。

“我父亲一生征战无数，立下汗马功劳，为什么非要他死？！”

谢砚辞沉默片刻，抬手让心腹退了下去。

而后他眸光沉沉地看着我，眼里多了几分复杂和不忍。

“是，宋将军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忠君爱国，是难得将才。”

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去。

“所以，宋家军十万将士唯他马首是瞻，京城处处流传着赞颂他功绩的歌谣，千里之外的边塞十五城百姓甚至为他建了生祠，受万民香火！”

“宋沁瑶，你还不明白吗？”

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原来不是因为我的父亲做错了事，而是他做得太好了，好到让天子睡不安稳……

左右绕不过的，就是‘功高震主’四个字。

我满心悲凉：“可我爹从没异心，他只是想保卫国家而已，难道打胜仗也有错吗？”

说着，我拉住谢砚辞的袖子哀求。

“太子，我父亲他毕竟救过你的命，你能不能……”

我话没说完，谢砚辞就皱着眉将衣袖扯了出来。

“救命之恩，孤已用太子妃之位偿还。”

看着他面上的冷漠和不耐，我陷入冰冷的绝望，双腿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太子，过去是我和父亲痴心妄想，扰了您的姻缘，我真的知道错了！”

“若我能求得皇上允我与太子和离，太子可愿用救命之恩换我父亲一条活命……”

“宋沁瑶！”谢砚辞忽然厉声打断我，眉眼染上怒意。

“你当我们的婚约是什么？儿戏吗？！这东宫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愿意放手，他却反而生气。

但此刻不容我多想，我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我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养心殿外，就见灯火通明的大殿前，还跪了一个人。

玄衣墨发，背脊挺得笔直。

看到他的瞬间，我的心彻底跌落谷底。

“师父……”

跪在地上的人是我的师父，当朝国师陆允明。

他一向是皇帝的座上宾，也从不参与朝堂之事，这次他破例跪在大殿外求情，却也没能打动皇帝……

师父见我过来，顿时皱起眉头：“沁瑶？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我噙着泪摇摇头，走到他身旁一同跪下，朝着大殿内扬声喊道。

“皇上，臣妾的父亲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臣妾求您收回成命，卸了他的兵权，允他告老还乡！”

不论我如何哭求，大殿内始终没有旨意传出。

师父这时也沉沉出声。

“陛下，我昨日夜观星象，恐国有大难，不宜制造内患！”

“宋将军是忠臣良将，陛下若寒了朝中贤臣和万千将士的心，他日战事再起，谁还肯为您效死？”

师父的话听得我心惊胆战，我转头看向他，只看见他眼里的坚决和无畏。

“放肆！”殿门猛地打开，皇帝带着雷霆怒意出现。

“我泱泱大国的国运，何时跟他宋岳峰一个将军休戚与共了？这皇位不如直接让给他来坐！”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吓得跪倒在地，丝毫不敢抬头。

我也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想再解释求情，喉咙却像被扼住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关进天牢等候发落！”

话音落下，侍卫立刻冲了上来，将我和师父一齐押住。

“师父……”我惊恐地想要护住她。

师父却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担心。

我们被粗暴的拖了下去，重重的板子落在我身上，沉闷的钝痛顿时让我眼前一黑。

我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里的不甘和怨恨越发滋长。

最后一板子落下，我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关进了天牢。

背后的剧痛让我满脸冷汗，喉咙也像冒烟一般。

“师父……”

我艰难地扭过头，想找到师父的身影。

下一瞬，我却看见谢砚辞正背对着我站在对面牢房前，身旁的太监手上端着一杯清酒。

我心下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谢砚辞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

“国师，饮下这杯酒，您便可安心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