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一个脸和床上功夫都绝佳的穷书生。
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他为我画眉点红妆。
他清贫,但温存。
他话少,但都说给我听。
后来,他说他要进京赶考,我全力支持。
可他却「死」在了半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为了寻他,散尽家财,状告御前。
直到在金銮殿上。
我看见那个穿着蟒袍的男人,用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冷漠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才明白。
我那个「一无是处」的夫君。
他不是一无是处。
他只是,一无是真。
我又做噩梦了。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浓雾,我拼命地跑。
却不知道在追赶什么,又在躲避什么。
直到我被一块石头绊倒,摔进冰冷的泥水里,才猛地惊醒。
一身冷汗,心口怦怦直跳。
一只手臂从身后环过来,将我拢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熟悉的墨香混着淡淡的皂角气息。
瞬间安抚了我所有的惊惶。
是沈津。
「又梦魇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嘴唇贴着我的耳廓。
温热的呼吸拂过,有些痒。
我没说话,只是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他怀里。
脸颊贴着他厚实的胸膛。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像是暮鼓晨钟,敲在我心上。
驱散了所有不安。
他没再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
一下下地摩挲我的后颈。
我们之间,总是这样。
于无声处,最见深情。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描摹出他的轮廓。
鼻梁很高,嘴唇很薄,下颌的线条干净利落。
明明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清隽长相,偏偏床榻之上力气大得惊人。
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结实的手臂,闷声取笑他:
「沈先生,你瞧着斯斯文文的,怎么力气跟我们村里耕地的牛似的。」
他没反驳,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膛微微震动。
下一刻,他扣住我的后脑,吻了下来。
这个吻和他的人一样,初时温和,带着试探,而后便如燎原的野火。
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总爱枕着他的手臂睡,那上面有老茧,有墨痕。
还有我以为的天长地久。
说起来,我捡到沈津,纯属意外。
那是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午后。
我去山里采菌子,为了躲雨,钻进了半山腰那座破败的山神庙。
然后,我就看到了倒在神像前的他。
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混着雨水,染红了身下的烂草堆。
翻过他的身子,我结结实实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眉如远山,鼻若悬胆。
即便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也难掩那份清冷脱俗的俊美。
我以为他死了,壮着胆子探了探鼻息,才发现还有一口微弱的气。
我把他拖回了家。
爹娘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
「容儿,你这是从哪儿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爹把烟杆在桌上磕得砰砰响。
「这人来路不明,一身的伤,一看就是惹了事的!我们小家小户,沾上这种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娘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是啊我的儿,咱们安安分分做点小生意,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我拧干了帕子,轻轻擦拭着他额角的血污,头也不抬。
「爹,娘,他现在就是个快死的病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
我承认,我被那张脸蛊惑了。
但更多的是,当我触碰到他冰冷的皮肤时,心底涌起的那股说不清的怜惜。
他看起来那么孤单,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爹娘拗不过我,只能由着我。
他昏迷了三天三夜,我便守了他三天三夜。
镇上的大夫来看过,摇着头说伤得太重,听天由命吧。
我偏不信命,每日亲自给他擦洗身体,一口一口地喂药。
第四天清晨。
他醒了。
他说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自己叫沈津,是个读书人。
至于家在何方,为何会重伤至此,一概不知。
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在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里住了下来。
村里的闲言碎语能把人淹死。
唾沫星子比刀子还伤人。
我爹气得要将他赶出去,我娘天天以泪洗面,说我这辈子都毁了。
但我却像着了魔,坚持要照顾他。
他伤势恢复得很慢,起初连下床都困难。
我便扶着他,在小小的院子里挪步。
他话很少,总是沉默地看着我忙前忙后。
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可那天,他忽然跪在我爹娘面前,他说:
「叔、婶,是我连累了阿容姑娘的名节。若二老不嫌弃,沈津愿入赘谢家,一生一世,定不负她。」
我当时就站在门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最后,我顶着全村人的指指点点。
嫁给了这个我亲手捡回来的。
「失忆」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