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了一下。

老公李阳发来消息：“会议结束了，马上回家。”

我放下手机，看着妈妈。

她还站在床边，等我签字。

“五千块，不多吧？”她说，“我照顾你十天，起早贪黑的。”

“那哥哥呢？”我问。

“你哥哥怎么了？”

“嫂子坐月子，你照顾了多久？”

妈妈愣了一下：“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哥哥要养家，压力大。”她避开我的眼睛，“你月薪一万二，比你哥高多了。”

我看着她。

三年前，我结婚的时候，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那时候我还不懂。

现在懂了。

“妈，我现在身体很虚弱。”我说，“我们能不能以后再谈这个？”

“不行。”她把欠条放在床头柜上，“明天我就回去了，你必须今天签。”

“为什么这么急？”

“你舅妈让我帮忙带外孙，我答应她了。”

我闭上眼睛。

产后第十天，侧切伤口还在疼，每天喂奶六七次，乳腺堵塞发烧过一次。

这十天，妈妈确实在照顾我。

做饭、洗衣服、帮我擦身体。

但每次做完，她都要说一句：“你看我多辛苦。”

昨天我让她帮忙抱一下孩子，她说：“我腰疼，抱不动。”

可是今天早上，她抱着孩子拍照，发了朋友圈：“外婆的小心肝。”

“我考虑一下。”我说。

“考虑什么？”妈妈的声音提高了，“五千块而已，你还要讨价还价？”

“我没有讨价还价。”

“那你签不签？”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是我妈妈。

养了我二十八年的妈妈。

“我……”我停顿了一下。

“你什么你？”她有些不耐烦，“赶紧的，我还要去买菜。”

门开了。

李阳提着一袋水果进来。

“妈，诗雨怎么样？”他放下水果，走过来。

“她挺好的。”妈妈说，“对了，李阳，有件事……”

“什么事？”

“我照顾诗雨这十天，挺辛苦的，你看……”

李阳皱了皱眉：“妈，您想说什么？”

妈妈把欠条递给他。

李阳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这……”

“五千块，不多吧？”妈妈说，“我起早贪黑照顾你们，总得有点补偿。”

“可是……”李阳看向我。

我摇摇头。

“行。”李阳放下欠条，“我去转账。”

“等等。”我说。

“诗雨……”

“我自己来。”我拿起手机。

妈妈的眼睛亮了：“对，你自己转。”

我打开支付宝。

余额：50000元。

这是我工作五年的积蓄。

结婚后，每个月的工资，扣掉房贷、生活费，再给父母三千，基本存不下什么。

这五万，是我婚前的积蓄加上年终奖。

“等一下。”我说，“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五千块，是我欠你的吗？”

妈妈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

“那……”我抬起头，“去年你给哥哥买房，那八十万，哥哥欠你的吗？”

空气安静了。

妈妈的表情僵住。

“那不一样。”她说。

“哪里不一样？”

“你哥哥要买房结婚，我不帮他怎么办？”

“那我现在坐月子，你不应该帮我吗？”

“我已经在帮你了！”她提高声音，“这十天我天天照顾你，做饭洗衣服，我容易吗？”

“那你照顾嫂子坐月子，收费了吗？”

妈妈说不出话。

李阳看看我，又看看妈妈。

“妈……”他想说什么。

“行。”妈妈拿起欠条，“你不签就不签，我明天就走。”

她转身离开房间。

李阳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对不起。”我说。

“你没有错。”他说，“是我妈太……”

“我知道。”

我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手机又震了一下。

妈妈发来消息：“你好好想想，这钱你必须给。”

我没有回复。

窗外天黑了。

孩子在小床里睡得很安稳。

我看着他小小的脸，突然想哭。

但我没哭。

我只是握紧了手机。

去年，哥哥结婚买房。

妈妈一次性拿出八十万。

我问她：“这么多钱，哪来的？”

她说：“你爸的公积金，加上我们这些年的积蓄。”

我说：“那我结婚呢？”

她说：“你嫁人了，就是人家的人了。”

那时候我还笑着说：“妈，我也是你女儿啊。”

她说：“女儿和儿子能一样吗？”

我没再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就该知道。

照顾亲女儿要打欠条，这账我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