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莹一步一步，朝着河边的那个身影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看清霍漾被风吹起的发丝，看清她握着相机时，手背上淡淡的晒痕。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喉咙发干，手心冒汗。

那些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的道歉的话，此刻却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他在霍漾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霍漾似乎从镜头里看到了他。

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放下了相机，转过身。

四目相对。

沈莹的呼吸一滞。

霍漾的眼神很平静。

没有他预想中的恨，没有怨，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凉的疏离。

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沈少爷怎么有空来非洲？”她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得发疼。

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霍漾……我看了你给我的资料，我去查了……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

霍漾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我给我证据，不是要你的道歉，只是想告诉你，你恨错人了。至于原不原谅——”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我不原谅。”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五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沈莹的心脏。

他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原谅。

她说不原谅。

连恨都没有，只有彻底的不原谅。

“霍漾……”沈莹的声音抖得厉害，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知道我做了很多混账事，我不求你马上原谅，但至少……至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赎罪，我……”

“不必了。”

霍漾再次打断他，转身就要离开。

“霍漾！我喜欢你！那个吻，让我认清了自己！”

沈莹急了，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就是这只手，曾经无数次被他粗暴地甩开，被他用红酒淋过，被他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霍漾的脚步停住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然后，缓缓地，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然后，她转过身，扬起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沈莹脸上。

力道很大，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

沈莹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他愣住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霍漾。

霍漾盯着他，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沈莹，那个吻是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事之一。”

“你喜欢我？”

她笑了，笑容里满是讥诮。

“你喜欢的方式就是把我关进狗笼，让藏獒咬我？”

“就是当众羞辱我和我妈？”

“就是在医院签我的放弃治疗同意书？”

她每说一句，沈莹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就抖得厉害一分。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刻意美化的伤害，此刻被她用最平静、最残酷的语气，一桩桩，一件件，摊开在烈日下。

鲜血淋漓，无处遁形。

“你的喜欢，”霍漾收回手，轻轻甩了甩，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真让人作呕。”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霍漾！霍漾你听我说！我是真的……”

沈莹想追上去，可刚迈出一步，就被几个穿着同样工装的男人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