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桩，一件件，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每一次，霍漾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恐惧，哀求，不解，和深深的绝望。

可他视而不见。

他甚至以此为乐，觉得痛快，觉得解气。

现在想来，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是个只会迁怒弱者的懦夫。

“妈……我错了……”

“我恨错人了……我报复错人了……”

“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霍漾……对不起霍阿姨……”

第四天，沈莹走出房间。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下楼，找到正在客厅看报纸的父亲。

“爸，”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妈的遗书……原件还在吗？”

沈父从报纸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才放下报纸，起身上楼。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陈旧的铁盒子下来，放在沈莹面前。

“你妈走后，我把她的东西都收在这里面。遗书……我一直留着，没敢给你看，怕你受不了。”

沈父说着，打开铁盒，从里面拿出一封泛黄的信。

信封上，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给莹。」

沈莹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

信纸已经有些脆了，边缘微微卷起。

他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莹，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走了。」

「不要难过，不要哭。妈妈病了太久，太累了，不想再撑下去了。」

「你爸爸是个好人，是妈妈对不起他，没有做好一个妻子，也没有做好一个母亲。」

「妈妈爱你，很爱很爱。希望你以后，能开开心心的，不要像妈妈一样，被困在黑暗里。」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

「妈妈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

「永远爱你的，妈妈。」

信不长，只有短短一页。

可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沈莹的心上。

沈莹开车去了墓园。

在母亲的墓碑前，他跪了整整一天。

从日出，到日落。

他对着冰冷的墓碑，一遍又一遍地说：

“妈，我错了。”

“我恨错人了。”

“我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很多人。”

“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弥补……”

墓碑沉默着，只有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母亲温柔的叹息。

傍晚，沈莹离开墓园，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常去的那家酒吧。

他要了最烈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才能暂时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往。

可越喝，脑子越清醒。

霍漾的脸，霍漾的眼神，霍漾的眼泪，霍漾最后看他的那个，充满厌恶的眼神。

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不断闪现。

最后，定格在冷库里，那个意外又冰凉的吻。

她的唇很软，很凉，带着一丝血腥味。

可那一刻，他心跳如鼓，不是厌恶，是悸动。

是一种陌生的、酥麻的、让他浑身战栗的感觉。

他甚至……可耻地有了反应。

沈莹自嘲地笑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胃，却浇不灭心底那股躁动和悔恨。

原来，他早就动了心。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或者，不愿意承认。

他用仇恨掩盖心动，用伤害代替在意，用折磨麻痹自己。

他以为他厌恶她，讨厌她，恨不得她消失。

可当她真的消失了，他才发现，心里空了一大块。

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肉，血淋淋的，疼得他喘不过气。

“沈少，一个人喝闷酒呢？”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