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应允,他们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和释然。
“但我有个条件。”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的嫁妆,要五十万两现银……”
母亲倒吸一口凉气。
父亲脸色骤变,拍案而起。
“五十万两?!你这是要搬空半个家底!”
我平静地看着他:
“妹妹的福气,陆家的姻缘,沈家的前程,难道不值这个价?”
母亲急忙上前扶住气得发抖的父亲,压低声音劝道:
“老爷,就当破财消灾!清漪才是咱们家的指望,有福星在,还怕赚不回这五十万两吗?”
沈清漪闻言,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她瞬间僵住的脸上。
“答应,我上轿。不答应——”
我轻笑。
“那就让福星妹妹,去会会那位九千岁吧。”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父亲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依你。”
五十万两现银毕竟不是小数目,饶是沈家顶着皇商的名头,也着实伤筋动骨。
母亲又来哭诉了几次,话里话外都是家中如何艰难,希望我能“体谅”一些,减去一些数额。
父亲也拉下脸面,试图与我“商议”,说现银一时周转不开,可否用田庄铺面抵偿。
我始终只有一句话。
“见不到足额的银票,我便不上花轿。”
他们看我油盐不进,眼神里的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温情也耗尽了,只剩下***裸的怨怼。
最终,在我出嫁的前一天夜里,父亲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摔在我面前。
“五十万两,一分不少!”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额上青筋跳动。
“沈清辞,你最好记住今日!”
母亲则在一旁捏着帕子,看着那匣子,仿佛在看被掏空的心肝,眼泪汪汪地嘱咐:
“清辞,嫁过去……定要万事当心,照顾好自己啊。”
那语气里的心疼,也不知有几分是为了我,几分是为了那飞走的银子。
我平静地收下木匣,仔细清点,确认无误。
“多谢父亲、母亲。”
我语气疏离。
“明日,我自会准时上轿。”
待他们离去,屋内重归寂静。
烛火跳跃,映着手中这叠厚厚的银票。
五十万两,买断了我与这个家最后的情分。
指尖抚过冰凉的纸页,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往事,终究还是涌上心头。
我和沈清漪,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
本该是最亲密的姐妹,却因一个云游高僧的谶语,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他说:“双星临世,福祸相倚。先出者承厄,后出者纳福。”
这玄妙的箴言,落到愚昧的人耳中,就变成了简单的八个字——
先出为祸,后出为福。
我比沈清漪早一刻来到这世间,便注定她是受尽宠爱的“福星”,我是人见人厌的“灾星”。
所以——
她从小受尽万千宠爱,被视作掌上明珠,而我却被弃若敝履。
五岁那年,我们同在花园玩耍,她看中了池边的一块奇石,拽着我的衣袖软声央求。
我帮她去捡,结果脚下踩了青苔,不慎滑入池中,险些溺毙。
被救起后高烧三日,险些没能熬过来。
事后,母亲搂着她心肝宝贝地哄,看我的眼神却带着后怕与厌弃。
仿佛是我自己故意落水,想玷污妹妹的福气。
八岁那年,父亲寿宴,宾客满堂。
她非要把玩那柄御赐的玉如意,我还没来得及劝阻,清脆的碎裂声已响彻厅堂。
她飞快地将碎片塞进我手里,自己闪身躲进帷幔后。
父亲冲进来看见这一幕,勃然大怒,痛骂我是“灾星”,恐给全家招来灭门之祸。
那顿家法,让我在床上趴了整整半个月。
后来宫中闻讯,皇上得知是八岁***不慎失手,且已被家用重法惩处,便道:
“小儿无知,既已家法严惩,朕便不再追究了。”
可这份宽恕,最后却都归到了“福星”的祥瑞之上。
……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们从不曾看透——
所谓的“福星高照”,不过是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为这个家化解了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