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观音托世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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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米二的席梦思床上,一个全身赤裸的老男人横死在床上,口吐白沫,两眼怒睁,床上被单凌乱,房间角落,蹲着一个索索发抖的年轻女子,披着一张床单,两眼无神,似是受了重大惊吓,喃喃自语……

朱白到达现场,已是凌晨七点钟。报警电话是年轻女人拔打的,她说自己叫苏芬。据苏芬的口供称,床上死去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昨晚凌晨一点左右,她像往常一样,在过夫妻生活之前,给丈夫老罗注射了一支曼尼芬(即兴奋剂)。之后两个人就关灯上床,丈夫刚趴在她身上动了没几下,忽然大叫一声,就捂着胸口倒下了。

苏芬结结巴巴地说完,脸色还没回复正常。朱白看了一眼苏芬,感觉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朱白扫了一眼苏芬的身份证,上面写着二十岁。他再看看床上的男人,年纪大约六十左右,老夫配少妻,如今横死床上,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几分钟之后,局里法医小赵就走了进来,熟练地带起手套,提取现场的指纹和证物。

朱白走近床对面的书桌。桌面上扔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有一支空的药水瓶以及一支一次性注射器,以及棉花和消毒棉签。

看来此女子所言不假,她与丈夫行房前,应该会替他注射药物。

朱白问苏芬:“你应该知道曼尼芬是禁药,没有医生处方是无法拿到的,请问你是从什么渠道获得?”

苏芬脸色发红,喃喃地道:“是一个老乡卖给我的,他祖上是宫廷御医,手里有秘方,这曼尼芬也是他配的,我们村里很多姐妹都帮他买过药。”

朱白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叠现金,现金下面还有几本病历本,朱白随手翻了一翻,发现有两本是老罗的,其中一本病历里面,写着老罗有高血压,需要长期服药。

朱白皱皱眉,望向苏芬:“你老公明知自己有高血压,是不适宜注射兴奋剂的,为什么他还要你帮他注射,是不是你要求的?”

苏芬一听这话外之音,有点急了。低声说:“不是我主动的,是我老公他……他觉得自己年纪太大,怕满足不了我,所以他才请我回村买了这个药给他,他的老朋友都知道的,不信你问他们。”

朱白问苏芬要了老罗朋友的电话,道:“你放心,事情如果与你无关,我们是不会冤枉你的。”

次日,朱白和法医小赵开了个小会,由于老罗的死未确定是意外还是谋杀,因此这案子尚未立案。小赵点开了电脑,对朱白说:“你看,这是我在现场获得的指纹,药水和注射器上只有苏芬的指纹,门把手上也只有老罗和苏芬的指纹,还有第三个指纹,经确认是他们家保姨王阿姨的。

“脚印呢?有没有套取到可疑的脚印?”朱白问。

“没有,睡房里只有这三个人的脚印,屋子和大厅的脚印太凌乱,套取不到任何有用的脚印。”小赵道。

“嗯。”朱白点点头。陷入了沉思。这案子从表面证据看,老罗一把年纪,加上有高血压,如果证实是他主动要求苏芬注射兴奋剂的,那他房事横死的假设就成立了。

苏芬虽然有直接利益关系,但她没必要挺而走险,老罗早在三年前就立了遗嘱,将他的财产分配好了,公证人是村里的支书,这件事人人都知道,苏芬没必要冒这个险。

“想什么呢,老朱?”小赵推了推朱白的手肘。共事多年,小赵清楚朱白的性格,他是宁查多一百个案件也不会放过一个可疑的。是个很较真的人。

朱白忽然站了起来,对小赵说:“我先出去一下,有事电联。”

朱白开车到了白虎头。这里曾是一个小渔村,因为房产开发,小渔村里的渔民个个都坐拥百万身家,老罗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渔民,除了征地款,他还坐拥三条价值几百万的渔船。是村里不折不扣的“土豪”。

朱白将车停在村口,自己踱步走进村去。经过在杂货店时,朱白看见两个本地模样的老人坐在店门口。

朱白掏钱买了一包烟,抽出两支分别递给两个老男人。两个接过,其中一个问:“你是来海上观光的吗?要不要租船出海玩?”

朱白知道对方误会自己是旅客了。

朱白笑笑,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随意问了一句:“老罗今天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谈。”

两个老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个刚想说话,另一个用表情制止了他。

朱白掏出警官证,在二人面前晃了晃,道:“我是警察,今天来是想调查一下老罗的死因。”

两个老男人马上变得主动起来,向朱白介绍自己。

原来这两个老男人和老罗是多年的邻居,一个叫老广,一个叫老沙。

“你们警方也不相信老罗是自己死的?”叫老广的老男人问。

“目前案件性质尚未定,还是在搜证阶段。”朱白说。

“我跟你讲啊,警察老倌,老罗是死得冤枉啊,娶个老婆都能当自己女儿了,有这种女人睡在身边,哪能不早死?”老广道。

“怎么说?”朱白问。

“我跟你讲啊,我去城市撞见过他老婆跟一个男的走进一小区,那男的很年轻哩,跟她可登对了。”

“老罗没一样好,就有钱,要不怎么能娶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做老婆,还旺夫!”老广一脸羡慕地说。

据老广说,苏芬十八岁那年,被老罗带了回来,没过半个月就举行了婚礼。婚礼不久房地产就开发到了白虎头村,本来生活捉襟见肘的渔民们,转眼就变成了百万富翁。老罗更是走了大运,买了三条小帆船出租,几年后小帆船换成了出海捕渔的渔船,老罗光是赚租船的钱,就已经花不完了。

”这老罗跟他老婆感情怎么样?”朱白轻描淡写地问道。

“还行吧,老罗对他老婆是挺好,有钱随她花,他也不敢打老婆,他老婆可是观音托世的!打了有罪!”老广道。

“观音?”朱白眼前浮现起苏芬的脸,忽地,他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眼见苏芬就觉得她眼熟,原来她长得很像朱白乡下的奶奶堂屋里供的那尊陶瓷观音。

“我们靠海吃饭的人,很迷信的,你看老罗没结婚前一穷二白,自从娶了个观音托世的老婆,发财发成了猪头。不由你不信!”一直沉默的老沙说话了。

朱白又和两人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一个迷信的老男人,娶了一个观音托世的女子为妻,继而变成富豪。按常理说老罗应该将老婆当成观音一样供奉,二人之间无钱财之争,苏芬也没理由杀老罗。

朱白开车回局里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案件。如果换了别的民警办这宗案,应该很快就以意外死亡结案。但朱白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件案子或许另有内情。

朱白从一个小民警查案查了二十年,成为刑侦大队的二把手,除了靠经验,他还有一个优胜于平常人的地方,就是他的第六感。

这次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或许案件的真相未必如表面看的那样普通。

回到家,朱白草草洗了个澡,煮面条的时候,他想起了苏芬留的那个据说是老罗朋友的电话。

于是他拔打了那个电话号码。

“你好,请问你是黄山吗?”

接电话的人听了朱白的自我介绍后,沉默了几秒,说:“老罗确实和我是老相识,我们是初中同学,关系挺铁。”

“那你知道知道老罗出事了吗?”朱白问。

“我看新闻知道的。”

“能给我说说老罗的事情吗?”朱白问。

黄山想了想,道:“太私人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老罗追他老婆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原来老罗曾经去深圳做过海鲜生意,发过达,因为一次失误,血本无归。之后他分文全无地回到白虎头,日常生活都成问题。

苦无出路之下,老罗去了附近南山道观,找到了一个据说万测万灵的和尚。和尚告诉他,只要他找到一个观音托世的女子,娶他为妻,就一定会发家致富。

老罗连散工都不打了,各村到处走,看到有年轻的女孩子就盯着别人死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叫罗定村的小地方,找到了苏芬。那时苏芬十八岁还不到,老罗上门数次都被苏芬父母赶走。

老罗不死心,白天给苏芬附近一家豆腐店打工,赖在罗定村不走。大概是老罗命中注定富贵,有一天苏芬的父母在开拖拉机运菜到城里去的路上出了车祸,两人当场就死了。

老罗借钱替苏芬父母下了葬,苏芬自然就跟着老罗回到了白虎头村。两人结婚不到半年,白虎头村就开始征地了。老罗深信是苏芬带给自己的福气,平时跟黄山喝酒,都不忘炫耀自己老婆。

朱白听到这里,问了一句:“你知道苏芬平时有什么异性朋友吗?”

黄山说:“这倒没注意。老罗那人醋劲大,不许他老婆到处跑,平时他老婆也就上南山道观烧烧香,要不就去同村姐妹那里串串门而已。”

“那你知道她同村姐妹住哪里吗?”朱白问。

“好像是在城东,叫什么领海天域吧,名字挺有气势的。”

朱白挂掉电话,发现碗里的面条已经坨了。

第二天回到局里,屁股还没坐热,小赵就敲门进来了。

”朱副,白虎头那单案子有新发现。”小赵道。

“老罗在半年前,给他老婆苏芬买了一份价值三百万的意外保险。”小赵脸色有些欣喜。

“哦?”朱白眼眉一挑,这算是很重要的一个证据。之前他一直在推敲,老罗的死与苏芬有关,但苏芬没有杀老罗的必要,这个推理就不成立。如果有了这份保险,也就有了苏芬杀老罗的前题。毕竟老罗还不算老,要等到他死了再得到他的钱,苏芬可能没什么耐性。

但是单凭一张保单,也不能说明什么。

朱白决定继续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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