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风茗还想找他算账，被曾苒苒以他要是敢动手就别想待在A大的话压制住。

他愣了：“啥，他爸是A大校长？”怎么说呢，他怂了。

曾苒苒叹口气：“朱风茗，你怎么就那么断定是顾青荣推我掉水？”

“你又不是傻子，能自己跳进去？”

“……”这是个理由。

“我早就听说顾青荣脾气不好，那么冷漠的一个人，怎么会管你的死活，把你送来医务室？也就愧疚才能让他把你送来这儿。”

闻言，曾苒苒心口一沉，总感觉闷闷的。

原来，她终究还没有成为顾青荣眼中“熟悉”的人……

*

自那天后，曾苒苒没有再主动去找顾青荣。

她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执着地去靠近顾青荣，那么执着地去想帮他，让他能安心地参加比赛？是真的只是觉得他病例奇特，会成为她毕业课题最重要的研究论点吗？还是因心里对他有某种不一样的好感？

最后，她把原因归结于她想深入了解顾青荣的病症，希望能在这个情绪性进食病导致的脸部肿胀的病症上有所发现和突破。

终究，她还是不敢承认最后一个原因。

那天，林老师重新给她扎上针头后，曾苒苒吊了几瓶点滴，烧很快退去，当天下午便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这些天，曾苒苒不是上课，吃饭就是在实验室解剖青蛙，研究青蛙内部结构。

自然，她跟顾青荣同校，不撞见也是不可能。而这次，她就算撞见他也会装作看不见，独自走过，连个招呼都不打。

顾青荣说过的，既然说她烦，她之前所做的努力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那么她也该退出来，远离他的生活。

结果没想到，顾青荣这次竟然主动来找她了！

这天，她正在饭堂吃饭，吃得那叫风残云卷时，突然面前坐下一个人。

她愣住，一根青菜挂在嘴边，抬头看去，竟然是顾青荣。

曾苒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端起餐盘想挪远点。

“站住！”他喊她。

她个没出息的，明明想远离，结果他一句话下来，愣是站住了。

“回来。”他这次的语气倒是温和许多。

她个更没出息的，真的就回去乖乖坐好了。

曾苒苒不想看见他，继续埋头苦吃，吃完好有理由离开这个地方。

顾青荣喊她回来坐好，也没说话，就这么紧紧地盯着她看，欲言又止。

嘈杂的饭堂里学生络绎不绝，碗筷菜盘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两人坐得近才听得清对方说什么。

良久，顾青荣似是有些别扭，咳嗽几声问：“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已过去七天，他这反射弧会不会长了点？

她赌气地继续吃饭。

他倒是突然弯起嘴角，看向她的眉眼不自觉地变得柔和。看她吃饭吃得那么香，他轻笑道：“看样子，你已经完全好了。”

男生的笑声很轻，在这嘈杂的饭堂里很快被淹没。曾苒苒耳尖，好巧不巧地捕捉到他很快散开的笑声。

她偷偷看向他，发现他唇角的弧度还未来得及卸下，整个人都显得温柔慈爱许多。

嗯？她怎么能形容他“慈爱”呢？！

脑子里的想法太快，曾苒苒这还没过滤完，嘴倒是比脑子快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应该多笑笑。别总是板着一张脸，多难看？”

此言一出，曾苒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怎么办，她又想起新生报到那天他逮着那几名男生骂的画面了，这会儿她这话也不知道他爱不爱听。不爱听的话，生起气来，他不会直接打翻她的餐盘，让她饿死吧？

算了，她且快扒拉两口填肚子。

出乎意料的是，顾学长并非传说中的“残忍”之人，没有打翻她的餐盘，脸上也没有怒意，反而淡淡的笑着摇头。

她又纳闷了，这不太像是顾青荣呀。

他夹了一块煎豆腐放进嘴中，咀嚼几下。从她这边视线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低垂的眉眼下，蕴满春风般的轻柔。

她听到他说：“你说的对，我很久没有笑过了，是应该多笑笑。”

曾苒苒还是天真，第一次听这句话时以为他是天性不爱笑，后来的很久她才彻底明白，原来他不爱笑是另有缘由。

今日的顾青荣太不正常了，这不太像是她认识的顾学长。曾苒苒把最后一口饭吞下，擦了擦嘴角，再次认真道：“顾青荣，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真的很想帮你，你愿不愿意接受我？”

顾青荣看着面前的女生，女生长得并不是绝色一挂，一张小脸上五官小巧精致，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转着，嘴角的小梨涡能装水似的，一笑便溢出来。

对于她的执着，他显然习惯了：“为什么那么执着帮我？”

曾苒苒笑着回道：“一，你的情况很特殊，身为医学生我很感兴趣；二，你帮过我，虽然你说那是校长的意思，但也没差别；三，你是A大最有希望通过全国短道速滑选拔赛，最终进入国家队训练的运动员。但你也知道，就算你每次都隐瞒得了众人参赛，但你终究隐瞒不了2022年北京冬奥会相关体检医生的法眼，倒时发现你身体有恙却不主动提出，会被逐出赛事，永远都不能参赛了。你难道想发生这样的情况吗？”

说来，她这不仅仅是在帮他，也是在帮一个很有可能为国家争取金牌的国家级运动员。

她相信他，他有足够的实力能参加2022年这场惊世的冬奥会盛宴。

曾苒苒说的都是事实，但她终究忽略了一些东西。

他整个人落进黯淡中，说：“曾苒苒，我对获奖过敏。”

*

两人出了食堂，一前一后地走着。

曾苒苒在他身后歪头、摸着下巴地盯着他的背影，皱眉思考。

对获奖过敏？这是什么病理症状？还有这种病吗，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顾青荣。”曾苒苒喊住他。

顾青荣左肩跨着单肩包，听见喊声，停下脚步，转身。

下了几天的雪，今日终于停歇。

冬日初露头角，早早便被扫去落雪的校道仍然弥漫着一股湿意，暖和的日光洒落人间，拂去空气中的那层冷意。

日光灿烂，光线窝至顾学长的发顶，稀碎的刘海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长而密的眼睫毛上似点缀了些许日光，星星点点。

星点落至他眼尾处的那抹泪痣上，像是这冰冻天地在这一束光照射下，冰雪慢慢融化，逐渐展露出原有的模样。

今日的顾学长，有些柔和呢。

曾苒苒跑上前，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顾青荣，你愿意把你所有的秘密告诉我吗？”

女生手中抱着书本，扎起的高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着，淡粉色棉衣的后领帽子上有棉絮在轻轻跃动，眉眼明媚，比这日光还要耀眼。

顾青荣一时看愣了神，呆呆地望着，心里似有一抹鼓动跳过。

曾苒苒又唤他一声，以为他在担心什么，发誓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良久，顾青荣才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