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方怡这次晒黑了不少，但看得出收获颇丰，临走时发白的小脸也变得红润透亮，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我迫不及待的和她分享自己已经痊愈的消息，但隐去了关于前妻的细节。

方怡却并没有表现出欣喜，而是反问我怎么忽然想去查这个。

她的眼神似有几分狡黠，但待我细看时又不见了。

「啊，朋友去查，我也顺便去看看。」我在玻璃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窘迫。

我不知道为了一个谎言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但现在我只能用更多的假话去掩盖它。

晚上，我使出浑身解数想证明自己。

但方怡却兴致寥寥。

连续几晚都是如此，这次采风回来的方怡变得很忙，很多时候半夜都在画室里。

每次询问都说是灵感迸发，让我先睡。

因为小陶的事，我心中有愧，也不敢多做交流，生怕方怡看出端倪。

「部长，我家水管坏了，房东说修，但总也不来，你有空能帮我看看吗？」小陶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要是麻烦就算了。」见我犹豫，她马上又说。

「不麻烦。」

我发信息给方怡说要加班，她回了一个“哦”。

自从上次从小陶家离开，我们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面，工作中也避免肢体接触。

她很识趣，从未在非工作时间发过信息。

所以，我相信她是无计可施才来拜托我。

洗手间的水管被几层保鲜膜封住，但还是滴滴答答漏个不停。

我转身寻找总闸的功夫，小陶将保鲜膜取了下来，水一下子喷溅而出，瞬间我们身上就湿透了。

「你在干嘛？」我大声吼道。

「对不起，我想帮忙。」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被我吓到了。

我瞬间有些抱歉，看来她连先关总闸都不知道，我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你去那边吧，我来弄。」

处理得当后，我俩把湿掉的衣服换下来。

「对不起，能帮我解一下吗？」小陶轻拍我。

她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裙，拉链最上端有一个小挂扣，此时被湿发缠住。

我凑近帮忙，可能是鼻子呼出的热气扫到了她的脖颈。

我又一次越界了。

「周策，你能多陪陪我吗？」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她家独特的桃子清香，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但十二点前，我还是强迫自己离开了。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漫长的五个小时，方怡没发过一条信息。

推开家门，我已经准备好迎接方怡的质问，却发现，她并不在家。

我甚至松了一口气，将电话打过去询问情况。

「今天交稿，大获全胜，庆祝一下，你先睡。」

电话那边是震天响的音乐声，是方怡以前从来不会去的地方。

「我去接你吧，太晚了。」

不知是噪音太大没有听清，还是迟疑不知如何回答，在我重复了三遍之后她才将地址报给我。

那晚的方怡画着浓妆，梳着脏辫，黑色皮衣凸显她姣好的身材。

看着她一蹦一跳的从酒吧里出来，我差点认不出。

「换风格啦？」

「好看吗？」她咧着嘴向我展示身上的金属。

「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她没有继续说话，安静的在副驾摆弄手机。

平时的方怡喜欢穿淡色的衣服，瀑布一样的长发配上她精致的五官，我总能看得出神。

我的世界只有功利和欺骗，而方怡总是善良而美好，她就像我的空气净化器。

可此刻的我还没意识到，我和她已经越走越远了。

12

我偶尔会去小陶那里“小憩”，我们也慢慢从单一熟识转变到可以交心的关系。

小陶说，我长得像他死去的爸爸。

「你爸这么帅啊！」我打趣道，本来是想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

却不成想，她认真地看着我点头，「对，又高又帅。」

眼睛里带着点点繁星，倒是把我看害羞了。

她爸爸在世时对她很好，总会特别关心这个“受委屈的二女儿”。

「姐姐成绩好，弟弟是个男孩，我的出生就像个笑话。」小陶每每提到自己的家庭，总是带着些忧伤。

「你还有疼爱你的爸爸，你看我，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我试图安慰她。

「所以周策，我喜欢你不单单因为你的长相，更喜欢你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出身不能代表一切。」

我渐渐明白了她与方怡的区别。

方怡像一件艺术品，我是带着欣赏与呵护的心态，而小陶不同，她仰慕我崇拜我，让我有征服的满足感。

我和小陶偶尔也会在微信上聊聊天，内容逐渐含糊不清，但每晚临睡前我都会将她拉黑，确保睡觉时也不会有意外发生。

方怡越来越忙，我下班的时间她很少在家。

「老婆，你几点回家啊？」

「一会就回，你先睡，乖。」

我看了看表，才九点，她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方怡，你眼里还有我吗？还有这个家吗？」

「你以前忙的时候我抱怨过吗？」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度，这是我们认识以来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和我讲话。

我当下愣住了，一是惊讶她的态度，二是她说的确实没错。

由于第一次离婚并没有分到多少财产，为了维持方怡本来的生活条件，我一直都在拼命挣钱。

但前妻父亲的红利消失后，我只能靠不断地加班、出差，才能勉强让家里过得不错。

而方怡也从没抱怨过我的早出晚归，还时常劝我不必这么辛苦。

她这一句话怼的我无言以对，但我真没想到，那晚她会直接夜不归宿。

我摆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可直到第二天太阳落山她才回家。

「真是长本事了，昨晚去哪了？手机为什么关机？」我厉声问道。

换作以前，我稍微大声一点方怡都要嗔怪我凶她。

但今天，面对我的质问，方怡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工作室刚开业，有点忙。」

她这种爱信不信的态度反而让我的气势一下子虚了起来。

「什么工作室？」我干咳了几声。

原来，那次采风的时候她认识了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大家一拍即合，一起创办了工作室。

不知为何，再三确认她并没有鬼混的之后我反而有些失望，似乎只有她也做了龌龊事才能让我找到一丝平衡。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我减少了去小陶家的次数，起初她还会撒娇的求我，但忽然就变得冷淡，除了在工作上偶尔给个笑脸，下了班几乎很少联系。

纵然心中有些诧异，却也是舒了口气，毕竟，没有男人希望自己的情人追的太紧。

方怡还是很忙，但我却一点也不生气。

此时的我，俨然一个挣钱养家、独善其身的好男人，只待时间稍久，我渐渐淡化了自己曾经出轨的负罪感。

那时候，我就可以和方怡重新回到正轨。

13

不过，我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

那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晚上，我下班回家。

方怡破天荒地在家，但饭桌上并没有饭菜，而是摆着两样东西。

婚内财产协议和几张我和小陶的微信聊天截图。

我试图挽回，低声下气地道歉，苍白无力地诉说我的爱意。

「你爱的永远是你自己。」方怡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说不清是自己无法点燃她的热情，还是她本就是这样清冷的性格。

面对如一汪清水一般的她，我投出的所有情绪都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