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知道,李彪出狱的日子越来越近,林晓的不安也越来越重。他想帮她,却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没能力对抗李彪,甚至连公开保护她都做不到。只能在她来宿舍时,多抱她一会儿,多陪她说说话,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点力量,让她能再撑下去。
11 月的广东已有凉意,李彪出狱前一晚,林晓拎着个小布包,站在陈默宿舍楼下时,齐耳短发上沾了点夜露。陈默下楼接她,看见她手里攥着个保温盒——是巷口那家麻辣烫,还是多辣少麻酱,只是这次,汤还热着,却没人有心思动。
宿舍里的旧空调嗡嗡转着,灯光昏黄。林晓没像往常那样找话题,只是默默帮他叠好散在床头的衬衫,手指划过布料上的褶皱,突然转身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声音闷得发颤:「明天我就去接他了。」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慢慢覆在她的手上,指尖能摸到她掌心的薄茧——是搬快递、理货架磨出来的。「我知道。」他想说点安慰的话,却觉得任何语言都轻飘飘的,只能把她转过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要是受了委屈,记得给我发消息。」
林晓没说话,只是踮起脚吻他。她的吻比以往都急切,带着点不顾一切的狠劲,齐耳短发蹭在他下巴上,有点痒。陈默没推开她,手臂收紧,把她圈在怀里——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晚,是他们能光明正大(哪怕只是在这间小宿舍里)靠近的最后机会。
旧木床在动作间发出轻微的声响,林晓的手指攥着他的衬衫,指节泛白,像是要把这片刻的暖攥进骨子里。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主动,从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到鼻尖蹭过他的锁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怕失去」的慌张。陈默能感觉到她的颤抖,不是冷的,是怕——怕明天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拥抱,再也没有有人替她擦眼泪的夜晚。
亲热过后,林晓趴在他胸口,没动。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漏进来,在她背上投下细窄的亮斑。过了很久,她突然开始哭,眼泪蹭在他的锁骨上,烫得慌。「你为什么不要我啊……」她的声音碎成小块,带着哽咽,「我什么都不要,不用你离婚,不用你给我钱,哪怕以后只能偷偷见一面,我也愿意……为什么连这点机会都没有?」
陈默的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她的齐耳短发 —— 比第一次见面时长了点,发尾有点翘。他说不出话,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他不是不要,是不能 —— 他有儿子要养,有名义上的家庭要顾,他给不了林晓未来,甚至连 「偶尔见一面」 的承诺都不敢许,怕耽误她,更怕最后连这点暖都变成伤害。
「以后……再也没有你这么温柔的人了。」林晓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细细的抽气,「李彪他不会对我好,我知道的……我以后又要一个人扛了。」
陈默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他知道她偶尔会躲在驿站后门抽烟,却从没戳破。「会好的。」他只能重复这句话,像在安慰她,也像在骗自己,「你那么厉害,能把驿站撑起来,以后也一定能好好的。」
林晓没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腰,直到天快亮。窗外泛起鱼肚白时,她慢慢起身,开始穿衣服。陈默想帮她扣衬衫纽扣,她却躲开了,自己慢慢扣着,手指还在抖。「我走了。」她拎起小布包,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齐耳短发下的眼睛通红,「别删我微信,好不好?我就想知道你好好的。」
陈默点头,看着她拉开门,走进晨雾里,没回头。宿舍里还留着她的味道,麻辣烫的汤已经凉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像个没说出口的告别。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看着那个备注「林晓」的对话框,手指悬了半天,终究没发消息——他知道,从她走出这扇门,去接李彪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能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再也不能像今晚这样,把彼此的脆弱摊开,互相取暖了。
渐冷的暖隙
林晓去接李彪的路上,反复点开和陈默的微信对话框。她甚至想过,等李彪回来安顿好,或许能找机会和陈默再去一次公园……就像去年夏天那样,他走在后面,她扎着齐耳短发走在前面,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可当她在监狱门口看到李彪时,这个念头突然就弱了:李彪瘦了些,却比以前更精神,身边还跟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是他在监狱里认识的「张哥」,据说能帮他找活干。
李彪坐进副驾时,扫了眼车座上的旧毛巾——是陈默上次帮她搬快递时落下的,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这谁的毛巾?」李彪随口问。林晓心里一紧,赶紧把毛巾塞进储物盒:「快递站的,昨天搬货忘拿了。」她没敢看李彪的眼睛,发动车子时,手心里的钥匙又硌得生疼。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晓总在深夜偷偷给陈默发消息。有时是 「李彪去张哥的装修队帮忙了,今晚不回来」,有时是 「念念睡了,我在阳台吹风」,字里行间都是没说尽的牵挂。陈默每次都秒回,从 「别吹太久风,会着凉」 到 「我今天看到巷口的麻辣烫开门了」,两人隔着屏幕,像还能抓住去年的暖。
有次李彪去外地谈生意,林晓开着旧车去项目部找陈默。她停在离大门很远的地方,给陈默发消息:「我在你宿舍楼下的树荫里,就想看看你。」陈默跑下楼时,她正趴在方向盘上,齐耳短发垂在车窗边。看到他来,她笑了,梨涡陷进去:「我刚路过超市,买了你爱吃的橘子。」
两人坐在车里,没开空调,车窗留着条缝,风里带着橘子的甜。「李彪说,张哥要帮他开家装修店。」林晓剥着橘子,声音轻轻的,「他还说,以后不跟那些混混来往了,要好好过日子。」陈默接过橘子,指尖碰了碰她的手,凉的:「那你……想好好过吗?」
林晓沉默了。她想——想让念念有个完整的家,想不用再偷偷摸摸跟陈默联系,可她也放不下陈默,放不下那些在快递站小隔间分吃麻辣烫、在电影院盖着同一条毛巾的夜晚。「我不知道,」她说,眼泪掉进橘子皮里,「我既想好好过,又怕再也见不到你。」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车里聊到后半夜,甚至幻想过:等李彪的装修店稳定了,等陈默的项目不那么忙了,或许能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起吃顿饭,像普通朋友那样。可现实的重量,很快就压碎了这些微弱的幻想。
李彪的装修店开得很顺,张哥介绍了不少客户,连陈默公司的领导都听说了李彪的「能耐」,把项目部的一些装修活也包给了他。林晓开始忙着帮李彪打理店里的账目,快递站的活交给了雇来的小妹,她再也没机会在深夜偷偷发消息——李彪每晚都回家,有时还会带客户来家里吃饭,她得忙着做饭、招待,连看手机的时间都少了。
第一次冷落是在 12 月底。陈默发消息说 「今天看到念念在快递站门口玩,她长高了」,等了三个小时,才收到林晓的 「嗯,最近忙,没顾上跟你说」。陈默盯着那五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 他知道林晓忙,可那句敷衍的 「嗯」,还是让他慌了。
之后的消息,林晓回复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短。陈默发 「巷口的麻辣烫出了新口味」,她回 「没吃过」;陈默发 「我儿子期末考了全班第三」,她回 「挺好的」;陈默甚至鼓起勇气问 「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她隔了一天才回 「最近太忙了,以后再说吧」。
陈默开始变得焦虑。他会绕路去李彪的装修店附近,想看看林晓在不在,却只看到李彪和客户谈笑风生,林晓要么在里屋算账,要么跟着李彪去工地,两人并肩走的样子,像极了普通夫妻。他也会在快递站门口等,却只等到雇来的小妹,说「林姐很少来了」。
有次陈默开着项目部的皮卡车去拉材料,正好碰到林晓开着旧车去装修店送文件。他赶紧按了声喇叭,林晓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却只是点了点头,就开车过去了——没停,没开窗,甚至没再看他第二眼。陈默握着方向盘,指节捏得发白,皮卡车的引擎在空转,轰鸣声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无论怎么伸手,都抓不住那个曾经在他怀里哭着说「不想失去你」的林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