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折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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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学些男人喜欢的手段,婆婆,她们都说您是最在行的。”

对面的铜镜中落了女子的半个影儿,弧线优美的肩,纤细的脖颈儿,尖尖的下颚以及两片红润的唇瓣。

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映的房中半明半暗,更是衬的她一张俏脸活色生香。

王婆子半生卖笑,一双眼睛最是毒:“一看便知姑娘出身不俗,为何要学这下作的手段?好女人,是不屑于那些东西的。”

夏末笑了,她不是好女人,也不想当什么好女人。

她从兜里掏出来一根拇指粗细的金条,放在桌上,问:“够了吗?”

她知道够了。

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里,唯有这些黄白之物,是最实惠的所在。

婆子忙不迭地点头。

她在青楼中混荡了大半辈子,是见过银钱的。

可如今人老珠黄,断了财路,愈发觉得日子难过,所以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她都不能错过。

王婆子将金条攥在手中:“姑娘的容貌再学上些手段,天下任何男人都逃不出您的手心了。”

夏末没应声。

目光落在王婆子身后的铜镜中,一张如花的容颜映照其中,带着淡淡的愁。

交易谈成了,夏末日日在黄昏时过来这,听王婆子细细讲着她这些年的经验之谈。

其实大多数男人都一样。

他们都喜欢那种似狐狸般的女人,会撒娇,会勾人,太稳重端庄的反而不讨喜。

听到这,夏末暗暗点头。

她在祁修远身边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他身边的女人都是王婆子说的那种类型,走路妖妖娆娆,说话的腔调更是甜的腻人。

看来,祁修远也不能免俗。

从王婆子处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时节已入了秋,风刮身上,止不住的寒。

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夏末刚要离开,一辆黄包车便停在了路边,一女子身姿妖娆地下了车。

朦胧的灯光下,她的身影格外的熟悉。

是沈曼。

祁修远身边的女人。

她这时也朝着夏末望过来,细长的眉一挑:“夏末,你怎么会在这?”

她把尾音拉的极长,带了几分玩味。

这一带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夏末这样的乖乖女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

夏末脸上显而易见的慌乱,像是做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儿一般:“我,我过来看个朋友。沈曼姐,我先走了。”

沈曼扫了一眼夏末出来的地方,眸中多了几分锐利。

她刚从国外回来,哪来的朋友?

祁家大宅灯火通明。

下午的酒会刚散,大厅里都是来回穿梭的下人,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残局。

夏末的回来,没几个人注意到。

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没人在意她的去留。

她住在祁修远家里,凭的是夏家和祁家的那点故交。

故交其实是上一辈人的交情,这一辈几乎断了往来。

清朝末年,夏家就举家去了外国。

如今海外的生意突遭变故,夏父怕唯一的女儿夏末受了牵连,情急之下让她回国避难。

可如今清朝亡了,战火纷飞,夏父没法只能求到了祁修远的头上,让他帮忙看顾夏末。

祁家家大业大,左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罢了,这样的事,祁修远也不会介意。

像只蜗牛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房间,夏末开始盘算着以后的事情。

她眼下住在祁家,手上还有爹爹给的那点钱,日子也算不得难过,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得想个法子,在安家没倒之前,另寻条出路。

这般想着,便听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是女人尖细的高跟鞋敲在木质地板上,咚咚作响。

在祁家,能穿着高跟鞋来回走动的只有一人,沈曼。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夏末抬头。

沈曼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粗使婆子。

夏末有些迷茫:“沈曼姐,您有事吗?”

沈曼一步步走进,目光死死盯住了夏末的脸:“夏末,原本觉得你是个老实的,却不想私底下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今天姐姐就让你涨涨记性,别惦记着不属于你的男人。你们几个,把她的东西收拾了,扔出祁家。”

原来,夏末慌慌张张走后,沈曼便进到了那栋楼里。

夏末日日出入王婆子家,自然是有人瞧见的,而王婆子那边,几块大洋,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了沈曼听。

夏末如今住祁家,祁家唯一一个值得她用手段去勾引的男人,就是祁修远。

她生了这般的心思,沈曼自然容不得她。

沈曼到底是祁修远的女人,时常同进同出,她的话下人们自然要听。

于是,几个婆子忙不迭地收拾着夏末的东西,间接讨好沈曼。

夏末更慌了:“我没有。”

沈曼嗤笑:“没有,那你去王婆子那里做什么?谁不知道她做了半辈子的皮肉生意,你找她教你如何勾引男人,找对人了。学的怎么样啊?即便是被赶出了祁家,凭着那一身本事也能混饭吃啊!”

她的话如腊月的寒风般刮过夏末的脸,割的生疼。

几个随沈曼一起进来的婆子望过来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的了然与鄙夷。

想爬上祁修远这颗大树的女人太多,可谁也没想到这看似老实的夏末也会如此肖想。

怕是知道夏家要倒了,忙不迭地攀上祁修远,好保住自己日后的富贵荣华。

夏末的行李不多,只几分钟就被塞进了箱子里。

行李被拽出门去时,夏末伸手去抢。

她身单力薄,如何抢的过那些日日劳作的婆子。

沈曼知道她不想走,更是气恼。

扯过她来就是一巴掌:“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东西被扔出去,你人也想被拖出去吗?我劝你识相一点,别赖在这里招人嫌!”

沈曼红唇张张合合,说不出的盛气凌人。

她话音落,便听门外走廊中有男子不悦的声音传来:“闹腾什么呢?没一日消停。”

是祁修远。

众人动作皆是一顿,那些要把夏末行李丢出去的婆子大气都不敢喘,下意识地朝角落里靠了靠。

沈曼脸色一变,娇笑着转身:“祁爷,您不是出去喝茶了吗?”

祁修远拧着眉,一脸不悦。

他没理会沈曼的话,目光落在夏末的脸上,她皮肤极白,沈曼打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空气中诡异的寂静。

祁修远淡淡地问:“你打的?”

除了她,没有人有这么大胆子。

纵然夏末是寄居在祁家,到底是客,那些下人敢漠视她,却不敢动手伤人。

沈曼勉强一笑,解释的话张口就来,无非是什么夏末不听话,她气急,就动了手。

祁修远轻哼,目光扫向那些拖着夏末行李的婆子们,问:“行李也是你让收拾的?”

沈曼尴尬的点头。

祁修远挑眉:“沈曼,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话不咸不淡,却让沈曼的脸色惨白,祁修远是什么样的人,她太了解。

他越是说的云淡风轻,越是生气。

祁修远转身就走,沈曼快步追上去,语气中带着不甘:“祁爷,夏末她去找王婆子学那些下作手段,难道不该管管吗?我也没想着真把她赶出去,就是吓唬吓唬她,让她长长记性----”

祁修远脚步顿了顿,没理会沈曼的话,继续朝外走。

婆子们悻悻地退下,徒留下满屋子的狼藉。

夏末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场风波算是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还能在祁家住上几时。经了此事后,怕是连祁修远也该瞧不起自己了。

也是,谁家未嫁的女儿会去学那些下作的手段?

可不这般,他祁修远怕是早忘了这廊下还住着一个她。

夏末的眸光冷了又冷,如此时窗外的月,清冷孤寂。

衣服重新从箱子里取出,一件件放好,散乱的东西还没收拾好,门就被敲响了。是管家,态度谦卑而疏离:“夏小姐,爷请您过去一趟,在书房。”

书房,是祁修远的禁地。除了他与管家,没有人能进去里面。

夏末心中忐忑,摸不准此时祁修远的态度。

敲了门,听到他说进,夏末才壮着胆子走进去。

他站在窗前,眉目间都是冷意。

他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在海市,他几乎是只手遮天,连日本人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夏末站定,怯懦懦地喊了一声:“祁爷,您找我?”

他回眸,手中夹着的烟随手捻进了烟缸中:“祁爷?你这般叫错了辈份。”

夏末垂头,没吭声。

祁修远瞅着她,看她如鹌鹑一般瑟缩着,语气有了些许柔和:“你走近点,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夏末往前挪了挪,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

祁修远轻笑了一声,趁她还没回神,一把就将她拽到了身边,反身将她抵在了办公桌上,看着一脸惊慌的她,问:“学那些东西想着伺候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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