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窈望进他墨色的眸，再次解释：“我说过了，你二十岁不会有死劫，唐秋芸也不是佛母。”

十八年前，有高人预言。

唐家会得女童，此女乃佛母转世，能佑京城风调雨顺，护百姓阖乐安康。

不久后，唐玉窈出生。

可第二日爹娘去寒山寺还愿，就捡到了唐秋芸，认作养女。

六年后，唐秋芸眉心生出一粒朱砂痣、骨子里就透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清冷气质。

而亲生女，唐玉窈生得一张芙蓉面，杨柳腰，活脱脱就像个媚骨天成的惑人精怪。

自那日起，所有人便笃定，佛母转世的是唐秋芸。

爹娘将唐秋芸捧在掌心怕化，绫罗绸缎，呵护陪伴。

世人将唐秋芸奉若神明，举头三尺敬仰着。

唐玉窈一个嫡长女，在唐府活得不受宠爱，凄凄惨惨。

是江寒州，不在乎什么所谓的佛母，一直陪在她身边。

会为她跑遍京城寻最甜的蜜饯，陪她在下雪天施粥赠药，行善事。

十八岁那年的花朝节，繁花似锦。

江寒州一袭红衣策马，于万人中，将一朵最娇艳的牡丹花簪于她发尖。

“玉窈，等我娶你。”

长街红绡翻飞，映得唐玉窈当时双颊飞霞。

而现在，江寒州却说：“玉窈，别再任性了好吗？”

“秋芸能助我躲过死劫，我只是想活下去，未来陪你踏山川湖海，看人间烟火。”

他字字真切至极，唐玉窈却心口一窒。

因为真正的佛母转世，是她。

上个月，她去寺庙替江寒州祈福，听到了一道空灵肃穆的梵音。

“唐玉窈，你乃莲台佛母转世，此生入凡历劫已结束，十日后，你将身死魂散，重返莲座。”

只剩下十日。

当时她不舍江寒州，还想多留些时日陪他。

现在他要娶唐秋芸了，不需要了。

唐玉窈定了定神，艰涩地回：“好，我答应了。”

江寒州微蹙的眉宇终于舒展，握住她的手。

“玉窈，这只是一场形婚，我不会背叛你，也绝不会做出让你委屈的事。”

江寒州说了很多誓言，直到将军府派人来找他才离开。

唐玉窈本打算去医馆。

她想在离开人间前，给难民营的百姓再送点药品和冬毯。

不料这时，管家突然来找她，说是爹娘让她去前厅。

唐玉窈来到前院，就看到唐秋芸穿着一身白衣，笔直跪在积雪中。

“爹，娘，你们别再劝我了。我已在佛前立誓，愿受一百零一次杖罚，以血肉之痛，换城中百姓熬过今年冬寒。”

“如今还剩下一百杖，开始吧。”

她说完，闭着眼就要受杖。

唐父唐母眼中都是焦急。

直到唐玉窈走上前，唐母立马抓住她的手。

“玉窈，娘求你，你代你妹妹受剩下的一百杖吧，你身子强健，挨几杖不会有事的。”

母亲的双手很温暖，可唐玉窈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只有每次让她替唐秋芸受苦时，母亲的眼中才会流露对她的半分关爱。

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有阿娘疼的孩子。

这些年，就因为贪恋这点关爱，她一次次听话的答应。

寒风中，唐玉窈闭了闭眼，点头应下：“好。”

但这次，她不是因为奢望那点关爱。

而是想还清，那可笑的，没有爱的生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