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赵余年。

我所有的记忆起源于一家医院。

眼前严肃的中年人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他叫做赵无延，是赵氏集团的掌舵人。

而我是他的长子，我还有一个妹妹，在国外留学。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做徐朝暮，她很快就会赶回来。

很奇怪，我对这些一点印象都没有。

甚至是我的父亲，也就是眼前的中年男人，我对他一点都不觉得亲近。

他告诉我，很正常，你出车祸了，记忆出了点问题。

我瞬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失忆了。

我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忘记了。

徐朝暮回国时，我仔仔细细看了她很久。

从眉，从眼睛，从鼻子，从嘴唇，从酒窝，统统没有我熟悉的感觉。

赵无延每天都会过来看我。

我不习惯称他叫做“爸爸”，而是极其生疏地唤他“赵先生”。

他也不生气，只是每天找些机会和我说说公司的事情。

后来他和我说，他生病了，活不久了，希望我能快点好起来，可以快点接手公司。

我望着他消瘦的脸颊，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忧伤。

赵无延带我见了很多人。

我在短时间学习了很多关于公司的知识。

后来，赵无延告诉我，必须和徐朝暮结婚，因为公司动荡，只有徐家入资，才能保住赵氏。

我是不愿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是不愿意的。

徐朝暮靠在我肩膀时，我只想要快点离开。

摄影师让我们再靠近一些时，我的脸上也只是浮上尴尬的假笑。

我觉得我丢了些什么。

我问赵无延要出车祸的监控，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得到。

“坏了，那条路的监控都坏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

我知道他说谎，或者在隐瞒什么。

于是我决定私底下找人去探查，约见面谈那日是个雨天。

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追着车子跑，跌倒在水坑里也不立刻站起来。

从后视镜里看得清清楚楚。

看见她跌倒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让司机赶紧停车，几乎是快步走到她面前。

她似乎在哭。

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伸手想要扶起她，她却在那一瞬间愣住了，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地后退了一步。

她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而我也在观察她。

被雨水濡湿的衣衫，挎着一个布包，微微翘起的刘海，肿而无神的眼睛，眼下一片青黑，值得一提的是，她两只脚穿了不一样的鞋子。

看来一定是遭受到很大的打击。

我迅速做出判断。

本想询问她有什么事的话，生生问不出口了。

或许她的眼神太过悲伤，我觉得我的鼻子酸酸的。

我拿了伞给她。

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她却匆匆跑了。

地上有一张照片，是她不小心留下来的。

看到照片的那瞬间，我愣了很久很久。

照片里有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人的笑容很灿烂，单手环抱着女人，女人的视线并没有对着镜头，但也微扬着笑容，露出好看的幅度。

他们的背后，是一张海报，上面写着：will you marry me?

你愿意嫁给我吗？

让我震惊的是，照片上的男人。

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我改变了主意。

我拿出那张照片，委托代理人帮我查询照片上的男女。

代理人爽快地答应了。

与此同时，赵无延向媒体公布我和徐朝暮的婚讯。

我像一只被摆弄的木偶傀儡。

假笑着迎合媒体的采访。

*

代理人很快就查到了那对男女的消息。

女的叫做何青柚，是纪谨的未婚妻。

纪谨，也就是那个男的，在二十几天前发生车祸，那条路的监控全坏了，原本警方推测车上只有一个人，后面根据线索排查，应该是有两个人。

两个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之后呢？”

“有一个被撞得支离破碎，有一个直接没了踪迹，但是警方在压着消息，估计纪家人都以为车上只有一个人。”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唏嘘。

“车祸发生的时间？”我问。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翻书声，“9月10日，晚上7点18分。”

我脑中飞速回想起我醒来那天的日期。

是9月12日。

时间上相差无几。

如果我是纪谨，那么那段缺失的记忆似乎便能有很好的解释。

“不过……”电话那头踌躇了一会儿，“赵先生，有个消息我应该需要和你说一下。”

“照片里的何青柚小姐，在昨日似乎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我找代理人要了医院地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拦了的士直奔医院。

赶到时，病房里传来女人哼唱安眠曲的声音。

我透过狭小的示探窗看向里面。

病床上似乎是何青柚。

她微微眯着眼，分不清究竟有没有睡着。

突然，她大喊了一声。

然后不顾一切地向我奔来。

在她打开病房门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侧身躲进隔壁病房里面。

“纪谨，妈妈是纪谨回来了。”

“妈妈你相信我。”

“我真的看到他了。”

隔着薄薄的墙壁，我听见何青柚竭斯底里的呼喊声，带着一声又一声的哽咽。

很奇怪的感觉。

听见何青柚的哭声，我也觉得我的心一下又一下的抽痛。

可是一切都还没有确认。

如果此时此刻我重新站在他们面前。

许多事情都无法解释。

车上有两个人，那另外一个人是谁？

假如我是纪谨，为什么我又会变成赵无延的儿子？

警方封锁消息，自然有他们的原因。

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所以阻挡警方的进度。

我在医院待到很晚。

听着哭声渐渐停下，听见病房门的嘎吱声，确认何母离开了，我才偷偷溜进去。

何青柚睡得很不安稳。

微微皱起的眉头，略微起伏活动的眼睛。

我想，她应该在做梦。

是在做什么梦呢。

我不禁伸手想抚平她眉间的哀愁。

是和徐朝暮不一样的感觉。

是很熟悉的感觉。

何青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心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她。

代理人为我找到了所有。

小学、中学、高中、大学。

还有纪谨向何青柚告白的视频。

那是一段充满欢呼声及尖叫的视频。

我甚至听不清纪谨在讲些什么。

周围的人就开始起哄。

一道极其响亮的女生突然传来。

我下意识觉得是何青柚。

下一瞬，果然是，她说，“安静安静，是纪谨告白，还是你们告白，女主角都听不到告白词了。”

众人哄笑。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年，在看什么？”

我看得太入神，丝毫没有注意站在门口的徐朝暮。

“哦。”我敷衍着，“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搞笑视频。”

徐朝暮显然不会在意我回应什么。

她没有追问，而是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我们婚期快到了。”

“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挑婚纱。”

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我将视频关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很想问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你应该很清楚，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不应该用在你我身上。”

徐朝暮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

我想，我猜对了。

我是纪谨。

赵余年的身份，从头到尾，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