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而此刻的我,已经和谢云舟一起来到了旧金山。
落地以后,不知道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什么,我一下飞机就晕倒了,然后就陷入了昏迷。
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但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仿佛陷入了冗长的梦魇。
在梦里,大儿子怀中抱着一个襁褓,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孤零零的站在树林里,单薄的身影,看得我一阵心酸。
我呼喊着他的名字,儿子抬起头笑着朝我招手,声音却像被风撕碎般断断续续,我怎么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猛然惊醒,只觉得喉咙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一睁开眼,正对上谢云舟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颤抖着把我拥揽进怀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晓月,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被噩梦纠缠?”
“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死死攥住床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
要怎么告诉他,我死心塌地爱了7年的丈夫,竟然是伤害我最深的人。
他为了自己的寡嫂和私生子,接连要了我两个孩子的命!
恨意在胸口翻滚,我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谢云舟疯了般的冲出去,拽过路过的医生。
一番检查后,医生摘下听诊器,神色凝重的递过报告单。
“这位女士产后子宫破裂引发大出血,盆腔感染严重,又有过大出血的情况,造成了严重的凝血障碍。”
“加上压力过大,导致内分泌紊乱,必须立即输血转入ICU观察。”
医生话音未落,谢云舟已经扯开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
“抽我的,我和她血型一样。”
“先抽400CC,不够再抽,我一直在。”
我盯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被陆海生摔在地上的血袋。
这一次我终于等到了愿意救赎我的人。
两袋鲜血缓缓流入我的血管时,谢云舟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却仍然但却笑着晃了晃吊瓶。
“看,我们现在也算血脉相连了。”
他温柔的为我掖了掖被角,“以后你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有我一半。”
他声音发虚,却格外严肃。
“谁要伤害你,我一定先让他受伤!”
温热的血与滚烫的泪,同时落在了我的心里。
我别开脸,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目光。
消毒水的气味刺的鼻腔发疼,我的思绪却飘回1972年的盛夏。
那个时候谢云舟刚被下放到我们村子里,红袖章隔三差五就来批斗他。
某天晚上,我路过苞米地的时候,看到一个红袖章,举起砖头就要朝男人头上砸去。
被砸的那个人正是谢云舟。
我吓得心惊胆战,可没想到那人将谢云舟打得头破血流后仍然不肯罢手,这是想要他的命!
眼看他已经奄奄一息,我鼓足勇气冲了上去,在对方砸下去之前狠狠地用铁锹拍在了那人头上。
我祖上我根正苗红的平民身份加上村里人的庇护,红袖章也没有敢来找麻烦。
那以后,我时不时的会去给谢云舟送一些吃食,也和他成为了朋友。
直到他家族平反,全家移民旧金山。
他把美国的联系方式塞进我手里,嘱咐我等他。
可我在家里人的安排下相亲爱上了陆海生。
结婚前,我曾给他打过电话,邀请他来参加我的婚礼。
可他只是在电话里沉默许久,笑着祝我新婚快乐。
如今我满身伤痕的来投奔他,他眼里没有嫌弃,只有化不开的心疼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