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要嫁给我,也是在一个暴雨滂沱的午后,来自西北太平洋洋面的台风席卷整个南方沿海城市,暴风大雨衬得室内越发的宁静静谧。
我半躺在沙发上看金庸的《倚天屠龙记》,她缩在我怀里玩游戏。
我看到周芷若和张无忌大婚,正提心的时候她往后靠在我的肩颈中,像是随意地漫不经心地问我,语气慵懒亲昵:「别看别人结婚了,娶我好不好?」
我和她7年长跑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人问我:「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流婉怎么还没和你结婚啊?」我从来没有拿这个去问过她,因为担心会给她压力,我希望有一天她愿意嫁给我是出于爱,而不是压力。
大学毕业出来后她开始创业,有次喝醉她无意中说过要给我最稳定的生活,一切没有步上正规前不敢和我结婚,谁能说那个时候,她没有真心实意地爱过我呢?
她创业最辛苦的时候,我一个人,当过她公司的法务、财务、人事、前台、运营,还陪她出差,日夜颠倒连轴转地持续了一年多,等她稳定了我才稍微清闲点。
那个时候出去应酬都要喝酒,我就是为了她才学会喝酒。
喝到胃疼。
她每天晚上都心疼地抱着我,给我揉着肚子,红着眼将头埋在我的颈间说对不起我,让我辛苦了,谁能说那个时候,她没有真心实意的爱过我呢?
我们结婚的时候,她那个时候情绪已经很内敛了,但在司仪主持宣誓我说我愿意的时候,她眼眶瞬间通红,过来给我戴戒指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手心都是汗,谁能说那个时候,她不是真心实意的爱着我的呢?
再远一点,大学时期每天早上的早饭,每次下雨接送我往返图书馆的路程,兼职一整个学期带我出国玩几天的五一,每次生日、纪念日、节假日的礼物和鲜花,打电话时秒接的一句我在怎么了……这些无数的点点滴滴汇聚成十三年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谁能说这个时候的流婉,不是真心实意的爱着我的呢?
可现在在旁的男孩子口里的那个流婉,还是我认识的这个人吗?
我恶心得想吐,一阵晕眩,头重脚轻,实在是太恶心了,最后我望着卫生间的镜子,哭着哭着就笑出来,我做了我的决定:我不会放手,她不该杀了我的流婉,这样恶心人的一对男女,这叫我如何释怀如何祝福?
我这辈子都不会祝福。
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愤怒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我让那个男孩说服我愿意离婚,他说服我的方式不该是和我说在我和流婉的婚姻存续期间,他和我的妻子是如何偷情恩爱的,他让我觉得我像个跳梁小丑,他毁了我的流婉,那个我心中爱我、专一的流婉,他打破我心中对爱情对婚姻的所有信任。
我怎么能如他所愿?
所以那天离开之后,我将他的所有信息调查得仔仔细细,我给他父母发了一段很平静的短信,告诉他的父母他介入别人的婚姻,我在他的公司外贴了他介入别人婚姻的说明A3纸,我给他社交账号关注的所有朋友发了他当小三的私信。
流婉已经不需要我去发了,从她和我提离婚开始,我们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出轨了。
她一直是一个理性的人,道德方面的苛责和唾弃对她而言没有任何负担。
她不介意别人知道她移情别恋、婚内出轨,她只在意我对那个女孩子的伤害。
这些事做完的隔天她愤怒地回来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我只是很累,很累,从身心到精神都疲倦不堪。
她望着我,眼神中都是失望,问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问我:「你知不知道,小也他现在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倾向?」
哦,抑郁症倾向,她可能没发现,从她和我提离婚之后我的床头柜就装满了药,舍曲林、黛力新、安眠药、褪黑素、止痛剂,我情绪低落,失眠,记忆力下降,兴趣减退,愉快感缺失,习惯性***倾向。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含着眼泪问她:「抑郁症?严重吗?希望他严重点,割腕跳楼一了百了。」
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整个脸偏过去。
十三年,我们有过无数个第一次,第一次牵手时她手心的汗,第一次亲吻时我们的羞涩局促和不安,还有第一次学校宾馆外的温柔,我们还有过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便利贴,完成一件盖一个戳,这些都是第一次。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能这么狠地打我一巴掌。
以后她大概,是要和另一个男人有另外无数个第一次了。
打完我们都愣了,她怔忪了两秒,然后下意识地过来道歉,想要掀开我侧脸的头发查看我的伤势,语气极快,带着点着急:「快让我看看,我是太着急了。」
我捂着脸后退一步,抖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就那样望着她,我不想哭的,实在不想,我哭得已经够多的了,哭得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了,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我想到我有一次去北方出差。
大雨滂沱,当时半路遇见洪涝,我被困在动车上28个小时,哭着给她打电话,她当时在电话那端暴怒地吼我:「我都说了那边在下大暴雨,让你不要去不要去,你非不听,现在是不是出事了?」
当时已经停电断水将近12个小时了,我给她打电话本想听她安慰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凶,我一下没忍住,又怕,又委屈,又急,又难过,种种情绪交杂上来,我一下子哭出来。
后来不知道多久后,我在动车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她穿着一身迷彩服扒在动车窗户外面泡在水里,因为过来的路都被堵住了,私人根本进不来,所以她当时找了一些朋友,用了一些手段混进消防救援队里才能过来的。
她隔着一层车窗示意她来了,后来救援成功出去后我抱着她哭泣。
和电话里的暴怒不一样,她用泡得发白的双手捧起我的脸,语气心疼,说:「快让我看看。」
她那时候,还会眼神专注地望着我,然后轻轻吻在我的额间,语气怜惜:「对不起,之前在电话里我太急了,才会凶你。」
然后叹口气,「我只是太害怕了,阿源,我只是太害怕你会离开我了。」
不知道流婉自己现在还记不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这些话,她如今已经不会再因为我的任何事情害怕了。
我跳楼、割腕还是酒精中毒,是重度抑郁还是绝望悲伤,这些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不会在乎我的任何事情。
她让我觉得陌生,我只想让以前那个流婉回来。
哪怕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