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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格外关注她的动向,她有轻微的轻生意向,没有任何意外,当天晚上她就在浴室里割腕了,我在门外守着她,很久都没有回答,去推门的时候我发现她把门反锁了。
我当机立断立马给沈泽打电话,他言简意赅:“我马上到。”
我不知道他接电话的时候在哪里,总之他来的非常快,两三分钟,让人怀疑他是否一直在这附近守着,他带着家庭医生,在这几分钟里,我一直在浴室门外喊宋蕊的名字,但都没有回应。
沈泽曾经警告过我,说不要在宋蕊的面前使用暴力行为,或者弄出剧烈的声响,她对此有很深的阴影,会令她心悸,所以我不敢踹门。
沈泽过来的时候眉眼锋利狠戾,紧抿着唇,一脸的暴躁,但当他站在浴室门外喊宋蕊的时候,声音却很温柔,他说:“阿蕊,是我,我数123,给我开门好不好。”
他数到2的时候门被打开,宋蕊浑身湿漉漉的,手腕上一道口子,虽然源源不断的流着血,但应该不深。她很委屈的看着沈泽,眼睛里含着满眶的泪,问他:“你怎么才来?”
我愣了愣。
她的眼神迷茫彷徨,像是疲倦累极了的小鸟,警惕身边所有的事物,长久的注意力集中令她心神疲倦。但看到沈泽,她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巢穴,终于感觉到安全,让人看见她紧绷的情绪在这瞬间松弛下来。
沈泽给她很大的安全感。
我站在她旁边,听见她抬头问沈泽:“这是哪儿,我一直唤你一直唤你,但是没人理我,”她有些不安,警惕的环顾四周,“我们回家好不好,你快带我回家。”
精神紊乱,她出现癔症。短暂的感知记忆错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太久没有这样亲近过沈泽了。沈泽在她的亲近下显得很慌乱和手足无措,被宋蕊依靠的那半个身子都在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一样。
沈泽哄着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他会有这样的表情。我听过他的一些传说,总之手段非常的狠,极其冷漠。我看过他吩咐下属办事,最亲密的心腹都对他战战兢兢,可他现在很温柔的将宋蕊揽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她。
家庭医生默默的在一旁处理宋蕊伤口,她恍若未闻,小声的和沈泽抱怨。
“我是不是又发病了?对不起沈泽,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狠狠割下去的,可我舍不得你,沈泽,你在我身上是不是花了很多钱,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很难过?”
“……会,我会很难过。”他低头轻轻地吻在宋蕊的发顶,温柔又悲伤,他说,“所以为了我,别这么轻易的死去好吗?”
宋蕊洗干净后蜷缩在沈暮的身边睡熟了。
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穿着白色的睡衣,睡容恬静,手里拉着沈泽的衣摆,很安静,像是陷入最甜蜜的梦中。
沈泽一直守着她,直到确认她不会醒过来之后才起身,我跟着他一起走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有些寂寥倦怠的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沈先生,你要不要先去客房休息一下?”
他拒绝了我,但我很执意的劝他:“长期服用精神类助眠药物会令人精神紧张疲倦,超出身体负荷,沈先生,您失眠多久了?”
那一刻他收起了所有的情绪,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瞥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想起蓄势待发的猎豹,我摊开手:“我是个医生,沈先生,是,你伪装的很好,但若是连这点端倪都发现不了,我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干了。”
“您需要心理干预,沈先生。”
当然,以他的自控力,我相信没有心理干预他也会自我调节,他们这种人,永远不可能失控,因为活的太清楚,对自己的解剖比任何一位心理医生都要深刻。
我没想过他会理我。一支烟后,他往后躺在沙发上,抬眼看着天花板,和我说:“宋蕊第一次自杀,是在十年前。她刚刚记忆错乱,一定以为这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他做着不大不小的非法收益,过去的社会重情义,讲江湖规矩,沈泽那时候已经出来单干了,得罪的人也不少,当然明面上已经不会闹出像砍死人这种新闻,但是偶尔有时候也会被人“教训”。
每次都是宋蕊将遍体鳞伤的他拖回去,送去医院。有一次比较狠,那时候沈泽事业刚刚起步,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地下赌庄,得罪附近一个赌拳的,外号“拳爷”,那个人趁着沈泽落单,带着一批人堵住了他,是真正的拿刀砍。
宋蕊找到沈泽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没有人注意和防备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拎起一个啤酒瓶敲在桌子上敲碎,走到拳爷身后,用瓶尖对着他的脖子,很镇定的说:“住手,再不住手我就让你们老大一起去陪葬。”
沈泽躺在地上从血雾朦胧的眼睛中望过去,是她沉静的脸和抵在那个老大脖颈间微微发抖的手。
现在的沈泽叱咤风云,我想他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姑娘,义无反顾的这样救他。
“她很单纯,”沈泽转了转视线,望向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她的,或许会觉得我给她定义‘单纯’这个词很奇怪,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很多人,欲望是最好的考验,但宋蕊不一样,她单纯、固执、澄澈,你对她好一点点,她能拼上一条命报答你。”
但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淡下来,一股很沉重的哀伤笼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