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许摸。”
冷冽的声线响起。
我抬眼看到了那双眸光深邃的眼，呼吸一窒。
我以为他睡着了，只不过想摸一摸他恰好露出来的纹身而已，上面刻着几个字母，我猜想大概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于是我只好堆笑：“我没有想摸，就是手自己过去了。瞧这手真不听话。”
说着我傻笑着，自己打了一下刚刚触碰到他纹身的那只手，悻悻然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我胡乱躺在了床上，闭上眼就回想起了他的样子。
他总是很晚才回家，沉默少言，今天也是快到了早上才回来，一身酒气。
我帮他收拾好了，见他睡得很熟，就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他。
他睫毛长长的，闭上眼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骨子里的那一股忧郁，再往下小腹露了一点出来，能看出来他的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我注意到了那个纹身。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纹身。
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我知道他只不过因为我父母之托，在这个城市充当起了照顾我的哥哥而已。
我明明已经成年了，不用人照顾了。
我也不想做他妹妹。
他不喜欢说话，但也不会对我很凶，偶尔不出门的话就给我做好吃的，虽然次数不多，但是我觉得他是个温暖的人，只不过是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浑浑噩噩我睡了过去，直到闹铃响了，我才匆匆起床，今天我要去做兼职，在学校旁边的奶茶店，离这有十几分钟。
我匆匆收拾好，出门前往他的房间看了一眼，门虚掩着，他似乎又睡了。
我看了一眼门口散乱的鞋子，默默蹲下摆好，再把我的拖鞋摆到他的靴子旁边。
一双一对，要是我也能跟他这样站在一起就好了。
我刚打开门，就遇到门口有一个女孩子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你找谁？”我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那个女孩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请问宋子瑜在这住吗？”
“你是？”我心里闪过一抹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昨天在酒吧救了我，我想感谢他。”
我沉了沉脸，“不用了，他这人本来就挺好的，帮人不求回报的。”
那个女孩愣了愣，点了点头，“那这个麻烦你还给他。”
我看了一眼女孩递过来的东西，是我送给他的钥匙扣。
原来我送的东西那么不值一提，可以随意丢弃。
我自嘲笑了笑，有些苦涩，接过了钥匙扣。
“他还在睡觉，你先回去吧，先别打扰他了。”
我将钥匙扣放到自己的包里，决定以后再也不要送他东西了。
“哦，好。”
女孩跟在我后面往电梯走去。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女孩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拉着我解释道。
“没有，我是他妹妹。你别误会。”
我没有转头看她。
只听到她微微吁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原来不是女朋友啊。那太好了。”
我只觉得胸口一紧，呼吸好像变得有些困难了。
是啊，我只不过是个挂名的妹妹，什么也不是。
电梯门开了，她跟在我身后进来了。
我向后靠了靠，这才仔细打量了她。
身材还是很好的，他大概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干瘪的身材，有些难过，为什么我那么爱喝牛奶还是不涨胸围呢。
那个女孩余光也在打量着我，但我知道自己不说话的样子算不上容易亲近，所以她没有再找我说话。
出了小区，我跟那个女孩拉开了距离，没有再说话，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我想起了以前。
记忆中，那个迎着阳光的微笑，青春期懵懂的情感，大概足以让我记一辈子吧。
不过他高中毕业后便离开了，父母离异，他跟着爸爸去了另一个城市。
因为对他的执念，大学我选了这个城市。
我爸爸跟他爸爸是以前的老同事，就拜托他照顾我。
来这之后，才发现他家离学校很近，所以我周末以及没课的时候就会到他家住。
他爸爸很少出现，也不知道是出差还是工作繁忙。
他也没给我说过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不过能呆在他身边就挺好。
到站了，思绪拉了回来。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换上了奶茶店的服装，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今天我要上一整天班，周六生意很好，我几乎半刻也不得闲，一直在小小的操作间忙碌着。
忙碌挺好，可以让我暂时忘记想他。
“要一杯波波奶茶。”
“要几分糖呢？需要加小料吗？”我微笑着问道。
点餐的是一个面容很干净的男孩，应该是我校友，
他旁边还有个男孩，抱着篮球，没有点餐，但我感觉他似乎在打量我。
“你好，请问需要几分糖呢？”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俩开始低声细语，我皱了皱眉，心想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你推荐什么呢？”
点餐的那个男孩开口了，笑容有些明媚。
“喜欢甜就全糖，不喜欢甜可以三分糖或无糖。”
“那就全糖吧。”
“好，麻烦扫码付一下款。”
那个男孩忽然凑近了些，小声地对我说道：“他喜欢你，想问你要个微信，能不能麻烦给一个啊，我今天打赌输了，要帮他要到你微信。”
果然没什么好事。
我有些不悦，但是还是很礼貌地说道：“麻烦请付一下款。”
那个男孩掏出手机付完款，对着后面抱着球的男孩耸了耸肩，我似乎听到他说了句：“不好搞。”
我很生气，但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走到后面，跟同事换了一下，我到里面做奶茶去了，直接让同事去收银。
喜欢一个人连自己都不主动还让朋友帮忙算什么男人？
想到这，我突然联想到了自己，我难道不也是一样吗？喜欢他那么多年，却一句喜欢都不敢说。
突然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去说别人，自己就是最怂的。
那杯奶茶，我做的有点不太顺，做废了一杯，今天又要扣工资了。
2.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做好了那一杯全糖的奶茶，递给了同事。
自己窝在后面没有再出去。
余光瞥到那两个男孩，似乎已经走了，我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这会快到饭点了，来喝奶茶的客人终于少了些，我也有空歇了一会。
迫不及待想回家，想着今天是周六，说不定他会买菜做饭，我也可以跟他靠得近一些。
我觉得暗恋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苦涩的修行，一条道走到黑，不管是心酸愉快都是一个人自己扛。
会因为他一个表情一个眼神而心生雀跃，也会因为他跟别的女生走得近心痛到难以呼吸。
最可悲的是，根本不敢开口说，卑微到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闭上眼，又想起了那个纹身，到底是什么意思？
同事推了推我，“该下班了，今天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谢谢店长，那我先走了，今天那杯废掉的奶茶麻烦帮我记上吧。”
“不用了，今天人多，这么忙难免会有疏漏的。快回家吧。”
店长这句话让我心生温暖，我点头致谢，去换好了衣服。
冬天的傍晚冷风呼啸。
从奶茶店出来，凛冽的寒风灌入我的后颈窝，不禁打了个寒战。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了一眼手机，置顶的人并没有给我发信息，我又将手机放了回去，准备坐公交车回去。
刚走到公交站台，下午来买奶茶的那两个男生也在那里。
“同学你好，下午给你添麻烦了，我来跟你道歉。”
我看了一眼，是下午那个没有点奶茶的男生。
声音挺好听的，只不过这个人可不咋样。
我没有理会，绕开了走。
他没有气馁，跟了上来。
“我是诚心道歉的，我是校篮球队的，下周有一场比赛，想邀请你参加可以吗？”
“不好意思，没兴趣。”
我面无表情，甚至我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全身都在拒绝。
“法学系林雨涵，大一新生。兴趣爱好不知，在校门口奶茶店打工。”
我驻足，睥睨了他一眼，我自己知道，这个眼神足以杀死人。我不是什么软萌可爱的女生，身高也不低，面无表情的时候甚至有些凶巴巴的。
“我所了解的就真的就这么多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再多了解你一点？”
“我说了，我没兴趣。”
公交车正好来了，我绕开他，上了公交车。
只留了个冷漠的背影。
我喜欢的人，他有着世上最阳光的笑容，现在却只留下了忧伤，我想看他再重现那样明媚的笑容。
见过了最美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了。
那人好像放弃了，我从公交车后视镜里看到，他朋友搭着他的肩走了。
今天有些堵车，公交车开了快半个小时才到站。
我踩着路边的枯叶，埋着头往小区走去。
快到单元门口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却不敢往前走了。
门口，他和早上那个女孩子站在那里。
他手上提着菜，而那个女孩子拉住了他。
说的什么我听不到，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刚开始是皱着眉，后面却笑了。
虽然算不上是明媚的笑，但是总算是笑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我面前笑过了。
我摸了摸包里的钥匙扣，好像听到了心里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最后那个女孩，给他告别了。
我看着他走了进去，心想着为什么不留那个女孩吃饭？难道是关系还没达到那一步？
好像我来这里半年了，他似乎没有领过女生回来。
这女孩还是第一次找到家里来的，所以以前他都在外面？
我摇了摇头，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要不然我会疯掉的。
我藏在小路上，等到那个女孩走了之后，我再过了五分钟才上楼。
打开门，他正在厨房忙活。
门口的鞋子又乱了，我看到我的拖鞋，离他的鞋子远了好多，心里的悲伤更甚了。
是一种失恋的感觉。
虽然我还没谈过恋爱，但我猜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我默默把自己的鞋子摆好，没有再去管他的鞋。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在厨房探了一个头出来，“回来了？洗手，准备一会开饭。”
“哦，好。”
好像他心情不错。
我回到卧室，放下了包，心里暗自盘算着，应该是时候了。
是时候才搬走了。
给别人腾地方。
洗完手，我安安静静坐在餐桌，厨房门没关，我正好能看到他忙碌的样子。
他又高又瘦，炒菜的样子都是极其好看的。
认真的样子，是最为撩人的。
我好像都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目光不禁往下移了移。
腹部的那个纹身，若隐若现，那么明显，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看着看着就觉得那个纹身好像着跳舞了。
直到他端着盘子出来，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盛饭了。”
“哦，来了。”
我端着米饭放到了桌上，心机地摆好了样子。
看着好像是在约会。
等他端着另一盘菜出来的时候，我立马低头，拿着筷子开始扒饭。
“怎么不夹菜？”
“不是很饿。”
我小声答道。
他抢过我的碗，夹了很多菜放了进去，再递给我。
“太瘦了，多吃点。”
我默默看着冒尖的碗，看吧，他就是不喜欢干瘪身材的。
北方的城市有暖气，进屋后穿的都挺薄。
他挽起袖子，露出了精壮的小臂，他瘦是瘦，可是却有肌肉。
我今天话很少，平时我都是拼命找话题，跟他分享趣事。
吃完饭后，我默默收拾着碗筷准备去洗。
他按住了我的手，我心里猛然一抖。
“今天不开心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我去洗吧，你去休息。”
我看着他的脸，心里越发觉得苦涩，明明都决定好了要离开了，这会有百般不舍了。
“我明天搬回学校了，以后不过来了。”
终于我还是说出来的那句话。
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怎么了？”
“快到期末了，要复习考试，兼职也要兼顾。”
他抱着碗筷走进了厨房，留给我一个背影。
“兼职太累就别做了，缺钱给我讲，我答应过叔叔阿姨要照顾好你。”
我不缺生活费，我只不过想让生活充实起来，才不会那么想你。
“你做的很好了，子瑜哥，我不能老赖在这，让你女朋友误会了就不好了。叔叔也不经常回来，我老住在这也不合适。”
说这话的时候，我别过脸了，泪水滑过脸颊，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