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王爷,今日春色不错,不如我们去放纸鸢吧!」
他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你们女子喜欢的玩意儿,本王就不去了。」
话音落,我们两人都有一瞬的错愕。
脱口而出的话,与数年前一模一样。当时,亦是我缠着他非要蝴蝶纸鸢,他虽然嘴上推脱,却还是帮我买了来。
可如今,我已经不再是「我」,敛了心神,我捏了个借口,「今日是花神节,据说今日在城郊放飞纸鸢,可为心仪之人祈福,王爷当真不想去吗?」
不知是那句话说服了他,他最终还是松口,「走吧。」
或许是那是春樱浪漫,我有一瞬间的错愕,以为我与他回到了以前两小无猜之时。
可回府时,遇见梦娘,她一个眼神卓翊宣便和我匆忙撇清关系,我才知道,原来投其所好心意相通也抵不过白月光的替身。
进了院子,蝴蝶纸鸢被我随手扔在墙角,忽的一阵风起,它竟乘着风,飘到了隔壁梦娘的院子。
我心念微动,还是忍不住出门去寻,刚踏进院门,呵斥兜头而下。
「陆妧,我没想到你心胸竟如此狭窄!」
我怔在原地,欲辩无言。
「你费尽心思要我陪你出行,梦娘本就神伤,如今你还要拿这物件来膈应她吗!」
原来,我心心念念的纸鸢是「这物件」,她不过是看了一眼,我却要被这般责骂。
满腹委屈无处诉,我终于还是冲他吼出声,「你究竟是真的爱她怜她,还是只是针对我!」
眼泪成串落下,我咬着唇,声音有些颤抖,「或者我该问,王爷究竟是爱沈亦安,还是爱梦娘?」
经此一事,我成了全府上下的笑柄,就连外院扫洒的小厮都在传,「王妃为了讨好王爷不择手段,却还比不上妾室的一根头发丝儿!」
从前,我与卓翊宣两情相悦,从来不觉得对一个人好是什么难事,可如今句句非议却像割人心的刀子,寸寸入血。
或许我的命运便是不能与心仪之人相伴终身吧。
比起忍受心上人与别人缱绻情深,守着冰冷的厢房度过余生这件事,我不是更熟悉么?
罢了罢了…
原本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一觉醒来,卓翊宣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忽然对我百般讨好起来。
那几日淅淅沥沥下了好久的雨,我意外害了风寒,晚膳的时候我寻了个借口拒绝。
窝在榻上看书的时候,外头通传,「王爷来了。」
我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又安慰自己莫要自作多情。
卓翊宣带了饭食过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一身绯红色衣袍立于眼前,开口唤我:「王妃,用膳了。」
我有些出神,愣愣道,「王爷不去寻梦园么?」
他目光温柔,开口温润,「抱歉,前几日是我忽略了你,母亲也说了我,既然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以后,我们便好好过。」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像春日初绽的花, 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都是真的?」
他却径直拉住我的手,「用膳吧,午后我们去新开河游船。」
游船?我心心念念期盼的坦白时机,应该到了!
05
华丽精致的游船,矮几上是琳琅满目的小食,「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抬头望着他,眼神闪过微光,「王爷有心了。」
或许气氛到了,在此时坦白更好!
他眉眼舒展,又击掌示意,只见屏风后搬上一方木桌和一块惊堂木,熟悉的开场响起,我惊呼:「王爷怎知我最喜欢听话本子!?」
那天讲的,还是我最喜爱的志怪奇闻,小食吃急了,他会贴心端上一盏茶,我透过他的双眼,仿佛回到我们年少时……
回程的马车上,我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喜悦里,将将想起,我未说出口的秘密。
忽的双手被握住,「阿妧,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我心神被他拨动着,便忽略了他眼神中的变化。
期待的互诉柔情并未发生,兜头的冷水浇下来。
「阿妧,既然你我已是夫妻一体,可否休书一封,让丞相大人高抬贵手,同我一起做单大生意」。
「所以,王爷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件事?」
我半晌才找到我自己的声音,即便心里早已知道答案,还是不愿相信。
是了。我原以为他终于松口,我有了机会,原来之前有求于我。
而他说的那单生意,是要当朝丞相与他同流合污——私自铸币。
原来我在他眼里,彻头彻尾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此事绝无可能。」
此举如同叛国,凭借原身的记忆,我知道丞相一家世代忠心,而如今我已夺走了陆妧这具身体,如何能再害丞相一家成为乱臣贼子?
「臣妾劝王爷收手吧,当今圣上虽登基不足一年,可他勤勉治国,百姓更是拥护有加,王爷还是莫要自寻死路。」
话已说绝,而我又知道了卓翊宣的秘密,果不其然,乍一回府,我便被他软禁起来。
名曰修养,实则圈禁。
院子里的下人都被遣走,偌大的院子瞬间变得萧瑟。
不知怎么,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上辈子沉寂萧索的深宫。
隐约听到那位九五至尊在我耳边轻声唤我,「亦安,亦安…」
我定是饿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想到他,我从来都是最讨厌他的。
屋门从外头破开,我瞧见卓翊宣就站在光里,宛如小时候,他无数次救我于水火。
「王爷……」
手指将要碰到他的衣角,却被他嫌恶地躲开,语气冰冷刺骨:「陆妧,绝食是么?你怎么还不死?」
我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喉咙里的腥甜,「那你为何还来,看我死透了没是吗?」
「我只是来告诉你,梦娘已模仿了你的字迹,书信不必你写了,你对我已没有用处。
原来……可是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被人白白利用的。
努力拉住他的靴子,哑着嗓子道,「难道王爷放心将那么大的事情传以书信?」
「我陆家有套独门密语,可用于书信交流,不知凭这一点,我对王爷是否还有用……」
周遭的气息全然沉寂了下来,半晌,我听见他开口,「来人,伺候王妃好生休息。」
我知道,这局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