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这件诡异的经历里,实际上参与的还有第三个人,只不过因为“他”始终隐藏在高空的浓雾里,露面的从始至终只有一条纸锁链,这才模糊了“他”的存在。
一个仅凭纸锁链就能割掉人头的存在…
绝非善类。
我心里像是压了一颗石头,沉甸得说不出话,刘把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这样安静地走了不知道多久,那缕白烟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在了视线里。
“到了。”
刘把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我愕然抬头,入眼的是一座孤立的土石小院,门还是老式的榆木对开小门,门环老旧,手电的白光一照,浮起一层斑驳的光影。
左右打量一圈,我才想起来这是哪里。
是村里以前的义庄!
严格来说这里也并不是义庄,最早应该是村里的土地庙,老一辈子人讲究,认为人死后魂魄先去当地的土地神那里报道,然后才拿着报道的路引去黄泉路,所以这庙后来就被当做义庄停放一些没有亲眷的尸体。
这些年倡导火化和简化丧葬,这座独立在村外的土地庙无人打理,便渐渐荒芜了。
所幸当年建造的时候花了不少心思,用料也扎实,如今倒也算保存完好,只是杂草丛生,门口的羊茅草都快有半人高了,一眼望去难掩萧瑟。
“竟然在这里?到底是谁?”我吃惊地低声问。
刘把头未语,迈步上前轻轻推开院门,老木门轴发出让人难受的吱嘎声,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刺耳。
土地庙是三间对称的格局,正房前是一个小小的前院,不过十步进深,正中间横放着一面石鼓,石鼓上是古朴的石雕香炉,上刻“庇佑一方”四字。
东屋窗前靠墙长了一棵歪七扭八的老树,夜色里像是一条巨大的蛮兽半趴在土墙上,气势摄人。
让人惊讶的是,三间房此刻居然灯火通明,屋子里似是点了无数灯火,宛若星辰,将大半个院子都照得雪亮。
而这光明却半点都没有流出这座小小的院落,从院外看,里面依然漆黑一片。
“光明洞彻,不能为外人道。”刘把头低声念叨了一句,长叹了一口气,“这下可糟了。”
“怎么了?”我被这景象震慑,只能下意识地反问。
刘把头压低声音,飞快地在我耳边道:“正神是绝对不会做出割人首级的事的,这庙里长久没人,恐怕被邪祟占据了,现在这邪祟竟然毫不遮掩明火执仗,说明它压根就不怕咱们,不好对付啊。”
见我眼中闪过一丝畏缩,刘把头忍不住笑道:“怎么?怕了?”
我心里一时之间闪过无数念头,但是他这一问反而激起了我的倔强,当即道:“怕个球,大不了跟这东西拼了,咱们大活人难道还会被它给欺负了?”
“好小子!”刘把头竖起大拇指,“有这气魄就好办了!”
说罢站直了身子朝屋里喊道:“守村人刘天德来见,不知是何方神圣拿了本村老人的头颅,还望高抬贵手,让她能全身下葬。阁下若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尽管开口。”
他话音刚落,屋里的灯火忽地闪烁了一下,原本紧闭的房门忽地敞开,露出正中间的堂屋来。
那正堂之上原本该是神像的地方此刻摆了一套八仙供桌,两边对放了八对交椅,中堂供台两边的交椅上各坐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长着兽首的两个人。
左边的人脖颈之上是一颗鼠头,右边的人脖颈之上是一颗蛇头,二人穿着民国的长衫马褂,左胸口各绣了一个“神”字,双手笼在袖口里,正朝我们看过来。
“小辈好大的口气,也好大的胆量,竟然敢擅闯我们的地盘要东西,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么?”鼠头神声音尖锐,字字诘问。
“凡人的头颅二位要了又有何用,不如行个方便,也是一桩善事。”刘把头摇头道:“我等无意冒犯,只是仙凡有别,绝不可互相叨扰,有人强抢凡人头颅坏了规矩,我们来讨要也合情合理。”
鼠头神冷笑两声,“若非我们出手,你身旁这小子已经被那活尸杀了,你不去探究活尸的来由,倒先来替活尸出头?”
闻言我正要开口说话,刘把头却反手按住了我的手臂,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不疾不徐地对鼠头神道:“一码归一码,村里出现活尸,我自然是要查个清楚,可如今活尸已经伏诛,若无头下葬,回头岂不是又生怨气,到时候搅扰活人,才是后患无穷。”
“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讨价还价!速速退去,莫管闲事,否则要你立毙当场,后悔莫及!”鼠头神一拍桌子,厉声怒吼。
刘把头凛然不惧,一只手摸进胸口,口中道:“若是正神,绝不会如此草菅人命,既然二位不肯还头,坏了我刘某的规矩,那就不要怪刘某放肆了!”
话未说完,手已经从胸口抽出一件东西遥遥指向鼠头神。
我斜眼看去,见是一把玉米皮编成的短鞭,长度目测五六十公分长,通体象牙白,看上去毫不起眼。
我脑子里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玩意能打得过两个几乎化成人形的土地神?
不等我想出结果,鼠头神已经消失在八仙桌边,下一秒就出现在刘把头面前,一身长衫被气流倒吹猎猎风响,双手化成一对鼠爪,朝刘把头面门狠狠抓来。
刘把头腰马合一,抡圆了胳膊一鞭子抽上去。
二者瞬间短兵相接。
软趴趴的玉米皮短鞭破空一声,当头抽在鼠头神脑门上,只听一声惨叫伴着皮革撕裂开的声响,鼠头神竟被狠狠抽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八仙桌上,将整张八仙桌“咔嚓”一声砸成两半。
木屑纷飞。
蛇头神唬了一跳,见鼠头神落地后挣扎几下就变回成一只老鼠的模样,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登时瞳孔猛缩。
“这下我们能要回王老太太的头了么?”刘把头攥紧短鞭,冷声问。
蛇头神深吸一口气才道:“原本还给你们也无妨,只是你们来晚了一步。”
他拍了拍手,从后面的角门里立刻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小人,身高只有常人的一半,戴了一张白纸面具,双手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
他在蛇头神的示意下径直走到我们面前,将盘子展示给我们看。
这盘子直径足有一米多,看不出什么材质,盘子里此刻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许是被夜风吹得冷了,正手脚乱摇地扭动。
我只搭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看起来才出生不足七天的婴儿,分明长了一颗跟王老太太一模一样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