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个月后。
周主任说要给我们9人（8人+黄伟）研究小组选个组长。
这个组长不是行政职务，类似于团队长，就像大学的班长。
选组长将采用「民主选举」形式。
这个好耶！大学里我就是各种长，擅于组织活动。如今这个组长，更像是大学青葱岁月的延续。
我打算竞选。
周主任特意找了个「良辰吉时」，把我们集中到会议室。
「竞选组长，先确定候选人。如果只有1人，自动当选。如果2人及以上，不记名投票。」
周主任顿了顿：「打算参与竞选的同事，请举手。」
周主任的目光首先投向黄伟，黄伟适时的举起了手。周主任得意的微微点头，他看黄伟的表情，简直不能更慈爱。
倘若只有黄伟举手，必定是周主任最希望看到的情形。但他失望了。
他还是故作镇定：「看来，组长竞选要在黄伟和张展之间展开了。大家好好考虑，好好投票。」
于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纸片「选票」，分发了下来。
「选票」汇总完毕，周主任叫小陆和小邹上写字板前计票。
一个读名字，一个写正字。
结果：我8票，黄伟1票。
这一个多月的工作，我的专业能力确实优于其他人。
而且，本着「吃亏就是赚便宜」的七字箴言，我和同事们关系融洽，人缘很好。
反观黄伟，天天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少与我们交流，也懒得做「杂事」。
群众基础这个东东，看上去稀松平常，关键时刻还是很重要的。
大家都等着周主任正式宣布组长人选，怎料周主任话锋一转：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这个组长，不是投票的，是任命的。」
我满脸问号。
周主任笑笑，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我还去搞什么投票，有点老糊涂了。这其实是明摆着的了，对吧，对吧。投票不作数哦。咱们先散了哦。」
说罢，起身回办公室，叫上了小陆和小邹。
此时，我看到白板上的正字，垂头丧气像败将。而黄伟的一横，却趾高气昂。
黄伟从我身边路过，特意停下脚步，阴阳怪气。
「张展，你就安心住公司提供的三室一厅不好吗？跟我争什么组长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背景？」
说完，不等我回应，拖着肥硕的背影走了。
8
我还没回到工位，就听见B01传出了声音。
B01的门居然没关紧！
周主任在训斥小陆和小邹。
「你们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投票只是走走形式了！」
「黄伟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了吗！」
原来，刚才会议室里说的「明摆着」是这个意思。
我们确实「愚钝」了。
「你们俩啊，我都这么照顾你们了。还给我添乱，受张展蛊惑。」
其实，就算小陆和小邹不投我，黄伟也只有3票啊。
小陆和小邹全程没发话，回工位时说周主任喊我去，其实我是听到的。
走进B01，我随手把门关紧。
周主任笑着招呼我坐下，笑得我毛骨悚然。
「张展啊，我知道你是聪明人。」
其实，不聪明的人也知道他想说啥了。
「这个组长呢，其实，呵呵。你就让给黄伟吧，因为本来就是为他设置的。」
我其实没什么官瘾，本来这个组长，就是随缘的。
可是，自己不想当，和被逼放弃，是两码事。
你要我退出，我偏不！
「周主任，这个投票，是公平公正的。各位同事都在场，而且会议室的摄像头也记录下了所有过程啊。」
周主任嗤笑一声：「公平公正！怪不得说出身决定眼界呢。也罢，同事一场。父母教不了你的，我来教教你吧。」
居然要教我做人！我洗耳恭听。
「黄伟爸妈都是国企高管，公司的房东正是黄伟的爸爸。当时租下这个地方，租金那就是友情价。而且，他爸妈还赞助了公司一笔钱呢。既然他爸妈这么帮我们，这个组长理应是黄伟的呀！」
我略嘲讽：「谁有钱谁就是老大。」
周主任好像没听出我话中有刺：「对嘛！这个社会规则就是这样。」
他补刀：「我一个朋友，银行支行行长。招了个应届生，那小朋友轻轻松松拉了1个亿存款！1个亿存款啊，都是父母的。于是行长专门给他一个办公室，也不管他考勤、着装，随便他干什么。行长反而要巴结他，要伺候好他。这就是现实啊，呵呵。」
我一时语塞，为他不忍直视的三观。
有这样的人在，公司怎么可能持续健康发展。
见我沉默，周主任继续循循善诱。
「张展啊，我要是你呀，就退出竞选。这样，我的工作也好做了，你我就此关系融洽，今后工作配合就会很顺利。更重要的是，你给黄伟留下了个好印象。何乐而不为呢？」
我觉得荒谬：「我要给黄伟留下好印象的理由是？」
周主任一脸恨铁不成钢：「张展，你看上去挺聪明，怎么想不明白呀？黄伟一家是上海人，他父母又都是国企高管，有钱有权有势。他父母给我们公司赞助了三十万呢！」
「三十万？」我错愕的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在这个国际大都市，居然还有企业中层眼皮子如此浅，把三十万当巨款。
我爸妈每年给当地福利院的捐款捐物都不止这个数！
这值得吹嘘吗？
周主任显然是误会了，用那种怜爱的眼神看我。
「是啊。三十万，你爸妈整整三年的工资啊。」
见我不语，他越说越起劲。
「你想想，你给黄伟留下了好印象，相当于也给黄伟爸妈留下了好印象。今后你肯定是希望留在上海啦，免不了会有各种事，黄伟爸妈是上海人，会给你提供帮助。你老大不小了，也要考虑找对象，黄伟爸妈或许还能给你介绍个上海本地姑娘呢。到时候可能你房子都不需要买了。呵呵。」
这是什么逻辑啊！这脑洞！
我不知道该说他蠢，还是他当我蠢。
我笑了笑：「周主任，我不会退出组长竞选的。」
他没料到我的回答，急了：「你怎么说不通呢？」
我义正言辞：「周主任，您一开始就说组长是投票竞选，后来又说要任命，现在又让我退出竞选。这前前后后很矛盾。况且，您说组长非行政职务，也谈不上任命啊。」
周主任脸色一僵。
我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周主任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一拍桌子，指着门口，气急败坏：「你给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