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江胥比我醒得早,他正对着我坐在窗前作画。
我揉着额头爬起来的时候,他只是温声说了一句:“别动。”
原来,他画的是我吗?
我不敢再乱动,只能百无聊赖地盯着他发呆。
他身后便是低垂的夜幕,无星也无月,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漆黑冷寂。
突然,一阵尖锐的嘶鸣声划破天际,数十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旋转着盛放在夜空之上,浓重的夜色都被撕裂了个口子。
我看呆了,江胥也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起身临窗而立,无言地望向眼前的盛景。
我朝窗边走去,快走到江胥身侧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他方才作的画。
画上的美人雪肤桃腮,长眉若黛,乌发如瀑,撑着头闭眼靠在一旁的几案上,玉指纤纤,正巧遮住额角那枝灼灼红梅,又或许,那里本来也没有画红梅。
我轻叹:“烟花虽美,却触不可及。”
江胥闻言一愣,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你怕高吗?”
还未等我答复,江胥便牵着我从三层高的窗口跃了出去,身子急速下坠,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膛,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
曾经也有一个人带着我体验飞的感觉,他望着我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裹了冰糖的宝石。
回神时,江胥仍牵着我踏风穿行在林立的高楼阙宇中,我隔着夜风望向他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终于,江胥带我掠上了全京城最高的屋檐,天幕间的烟火好似就盛放在我的眼前。
我们静静看了许久,谁也没有再开腔。
在烟花落幕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我竟伸出了手掌,妄想能接住一抹残骸,却空余一手的冰凉。
就在我讪讪地想收回手掌时,江胥却抓住了我的手,他垂眸,轻声道:“我们回家。”
可是,他的手也好冷。
自打上次出门后,我和江胥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有的时候,他也愿意来找我喝酒。只是总是纯喝酒,未免有些无趣,于是我提议玩叶子戏,这是市井常见的一种消遣玩意,烟波楼里也经常会有宾客攒局,耳濡目染久了,我自然也算个中高手。
江胥很少接触这些,经常输得一败涂地。
这种游戏没有赌注可不好玩,于是他每输一次便需签下我的一张契约,什么这周江胥需给宋芸买一颗夜明珠,这周江胥得给宋芸不少于五千两的零花钱,江胥须得撤走江父盯着宋芸的暗卫等。
有些条件很好满足,有些条件须得费好一番功夫,但江胥都很豪爽地签了。
但后来江胥输得多了,我索性攒好一沓契约让他一次性签个够,他也不含糊,看都不看,刷刷刷全部一口气签完了。
再后来,我得寸进尺,提出还要往输家脸上贴纸条,江胥本不同意,我便用言语激他:“怎么?堂堂江大少爷居然在叶子戏上这么没有信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