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睡觉，时间就变得很慢。
护士告诉我，我男朋友醒了。
醒的真是时候呢。
高级加护病房是我加钱跟别人换的，护工也额外给了红包，钱都是从周全安的手机上借的，借三万，扣一万手续费的那种。
周全安看着病房环境，十分激动，拉着我的手，「小小，你破费了。」
我拍拍他的手，「想吃什么，跟护工说，无聊就看会电视。」
电视上正循环播放本市一名女子中100倍双色球大奖的领奖视频。
视频中我带着帽子口罩，举着5.4亿的牌子。
周全安看到中奖数字，眼睛逐渐睁大了起来，再看到领奖人的衣服，惊讶的看着我。
情绪激动，旁边的机器尖叫不止。
我冷笑，「哎呀，这数字怎么这么熟，这不是你的手机电脑开机密码？」
周全安戴着呼吸机，手指剧烈晃动，想起床却怎么也动不了。
医生护士一拥而上，打针输液，抢救到后半夜，通知我去缴费。
我也没有钱，只好手机下了一堆借钱软件，挨个借钱。
正好，周全安的妈也醒了。
老太太主食吃的多，救回来了，看着精神头还不错。
看我安排这么好的病房，第一句话就是嫌我多花钱。
我的脸凑近看了看老太太的满脸褶子，「不是我花的，都是你儿子花的，刷空了信用卡刷了花呗，刷干净了就高利贷借钱，四天花了四十多万吧！」
老太太呼吸急促，嘶哑着要来打我，我往后一退，她摔在了地上。
「我早就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狐媚子劲儿，也不知道我儿子看上你什么了？」一只手臂已经举不起来了，却还不忘了骂我。
我蹲下身，缓缓开口，「你在这住一夜，就花你儿子一万块钱，你死了今晚能省一万，高利贷利滚利就是三万。」
老太太满眼是恨，我转身，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盛勋伦。
那一刻，黑暗无所遁形。
天台上，盛勋伦的烟亮着一个红点，映着下巴，却看不清全脸。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一个个烟圈将我笼罩。
「你要是没话说我就走了。」我实在是害怕跟他在同一个漆黑的环境中。
手臂被大手钳住，「我以为你找了个老实人，能过的幸福，傅小小，你找男人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对呀，我找男人的眼光从遇见你以后就瞎了，学生会主席，市长的儿子，母亲是百货公司老板，十几年前喝的汽水别说名字，我连开都不会开，这样的人，我怎么敢高攀，我是谁啊，我就是个农村长大的孤儿。」
我带着哭腔，十几年的自卑，宣泄出来，但是自尊不允许我哭。
「我以为我们相爱就够了！」盛勋伦带着懊恼，带着悔恨。
缓缓的蹲在了墙角。
我踩着今天刚买的皮鞋，走到盛勋伦的面前，轻轻将新房钥匙丢进了他的口袋。
「我曾经爱过你，也恨过你，爱不多，恨也没有那么多吧。」
10
医院门口除了吃饭的半夜不关门，还有丧葬服务也不关门，甚至还更热闹一些。
我挑了家最大的，集万千服务于大成的，走了进去。
店主看我既不快乐，也不咋忧伤，弱弱问了一句，「您需要什么服务？」
「我？什么服务都需要，我想给自己提前订个葬礼，或者买个墓地也成。」
「明白，小姑娘刚查出来癌症，不想告诉家里人？我们这一条龙，您先看看墓地，预算是多少？以后想住在什么地方啊？」
我翻了翻小册子，「你们这有没有特殊服务，比如说请个我爱的过气歌手啥的？」
老板愣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要钱到位，您想要的我都给你办到。」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老板的刷卡机，「那个拿来，我给你刷点定金。」
「滴……到账五百万。」
「五……五百万？您要办个五百万的葬礼？」老板语无伦次。
「给我订个鲜花墓地套餐，到时候有人跟你联系，如果他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你就自己看着来。」我写下了新家地址，盛勋伦到时候应该明白我喜欢什么吧。
我走了很远，老板还在门口送，估计谁接了几百万的大单，晚上都睡不着觉。
而我困了，躺在医院的长椅上，就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白天，我躺在医生休息室的床上，旁边坐着的是白大褂都没脱的盛勋伦。
以前我一觉醒来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景象，那时候老师还在讲课，学霸还在听讲，牛奶扎好了放在桌子上，笔记抄好了放在最上面。
如果我一觉醒来，回到的是那时候该多好。
我抹掉眼角的一滴泪，悄悄的打开了门。
护士站的小姐姐们一看见我，就连忙叫住我，「病人家属，您快去看看吧，高利贷都闹到医院来了，如果您再不缴费，今天三位病人可以出院了。」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单子，欠医院28万，我这次睡了七天。
高利贷催缴还款很文明，将三个人，一张床，科普、讲法，甚至还穿着西装。
我刚走到门口听了一耳朵，就被眼尖的周母看见了，「大哥们，你们找她要，这钱都是她花的，谁知道她贪了多少，她一定有钱。」
如果是上辈子的我，一定被这种场面吓傻了，乖乖拿钱出来替周全安还，还完母女三个人抱头痛哭，我哭的是家人终于平安在一起，周家母子哭的是我这个冤大头。
我从口袋里掏出住院结账单，七万的、十四万的、还有未交的二十八万。并且通知三人，今日不交款，要出院。
周母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小啊，你有钱，你再交点，你叔叔植物人啥时候醒还不知道啊，出院这不是让我们去死吗？」
我拽出了手，「我跟你们家没有一点关系，我没跟你儿子结婚，你们住院这些天忙前忙后已经是仁至义尽。」
周全安不干了，站起来就要打我，「好你个小贱人，看我欠钱了，就落井下手，我当初瞎了眼找你。」
头微微一闪，我躲过了周全安的拳头，他整个人收不住力，扑在了周父插着管子的仪器上，「哐当」一声，仪器落地，所有连接电源瞬间灯灭了。
周父没了氧气，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脸色都变得黑紫起来。
护士看见仪器掉在了地上，惊的都不会动了，僵硬的指着地上不大的仪器，「那个……三……三千多万。」
盛勋伦一手拉起了摔倒的我，一下跃上床给呼吸微弱的周父做心肺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