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谈资
在这个圈子里,我扮演着一个微妙而尴尬的角色。
那些在各个领域能呼风唤雨的老总们,表面上对我总是客客气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尊重,递名片时双手奉上,酒桌上敬酒也会周全礼数。
因为他们都知道,我是离裴忌最近的人,是能接触到核心日程、有时甚至能影响他片刻心情的人。
他们试图从我这里探听风向,获取哪怕一丝一毫关于裴忌投资意向、合作偏好的信息,或是希望通过我递上那些难以直接送到裴忌手中的项目书。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这种表面的客套之下,流淌着怎样的不堪。
私下里,不知多少酒桌和私人会所中,我是他们津津乐道的香艳谈资。
他们会带着猥琐的笑意议论我到底有多“骚”,床上功夫有多“好”,才能让裴忌这样的人物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仿佛我所有的能力和努力,在他们眼中,都只不過是服務於床笫之间的附加品,是我能留在裴忌身边的唯一理由。
我的存在,满足了他们对权贵私生活的窥探欲和低级想象。
裴忌也并非任何时候都让我跟着。
他有一些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时间,会明确让我消失。
有时是一个短暂的下午,有时是整整一个周末。
他去做了什么,见了谁,我无从得知,也不敢多问。
我曾不止一次地猜测,他外面是否有固定的床伴,甚至是否有什么正牌或不正牌的女友?
理智上,我觉得那样也好。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分散他的注意力,或许在这种事情上,他能少折磨我几次。
哪怕只是减少一点点频率,对我而言都是短暂的喘息。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那种稳定的关系,偶尔的新鲜刺激就已足够。
在这个牢笼里,我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我有两个勉强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一个是我的大学同学秦问,他和我来自同一个纯粹许多的世界,现在是一家设计工作室的主理人,与我的生活圈毫无交集。
我们偶尔会通个电话,聊聊无关痛痒的日常,回忆一下大学时光。
他是唯一一个不会用“裴忌秘书”这个标签来看我的人,和他聊天,我能短暂地做回白秋霁。
另一个是裴忌的合作伙伴之一,做白酒生意的沈千复。
他年纪比裴忌稍长,为人处世圆滑却又不失真诚。
因为业务往来熟悉后,偶尔在一些不那么正式的场合,我们会聊上几句。
他见识广博,情商极高,从不探听我和裴忌的关系,也从不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反而会和我聊些红酒品鉴、艺术展览甚至哲学话题。
算下来,这样的交往也有三年了,是我觉得难得的轻松交流。
可惜的是,我没有女性朋友。
一直都很想要一个能说悄悄话、能一起逛街喝茶、能分享最隐秘心事的女性朋友。
但我的生活被裴忌完全框定,他大多和男性谈生意,我接触到的女性要么是对方带来的同样身份暧昧的女伴,要么是风月场合里逢场作戏的莺莺燕燕,很难产生真正平等的友谊。
又到了雷雨多发的季节。
裴忌并非永远都无坚不摧,冷硬如铁。
他也有脆弱的时刻。
他害怕下雨。
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是那种天色如墨、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滂沱大雨。
他的祖父,那位在裴家说一不二,对他管教极为严苛却也倾注了畸形期望的老人,就是在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暴雨夜,遭遇车祸身亡。
据说现场极为惨烈,老人就死在了当时同车、年仅十几岁的裴忌怀里。
那段记忆如同梦魇,平日里被完美压抑,唯有在相似的天气里,才会挣脱束缚,露出狰狞的一角。
因此,我工作职责里一项不成文却极为重要的内容,就是格外留意天气预报。
一旦预报有强对流天气,尤其是可能出现雷暴大雨时,无论当晚是否有安排,我都需要去主卧陪着他睡。
说是陪睡,其实在那种时候,反而极少发生什么。
他通常只是背对着我,蜷缩着,沉默地对抗着内心的恐惧和窗外咆哮的风雨声。
我只需安静地躺在另一侧,存在本身就像一道微不足道的屏障,隔开他与那段血腥的回忆。
有时候,天气预报并不准,预期的暴雨并未如期而至,只是阴云密布了一晚。但他也不会开口让我离开。
我便自然地留在他卧室附带的小书房里。
那里有一张临窗的小书桌,正好对着他巨大的主书桌。
我会顺便处理一些未完成的公务,或者低声询问他一些需要决断的事项。
偶尔,手机屏幕亮起,是秦问发来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或者沈千复分享一首他觉得不错的曲子,我会简短地回复几句。
每当这时,即使我低着头,裴忌也总能敏锐地捕捉到。
我便会立刻收起手机,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或者归于彻底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