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高校怪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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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次吵架摔碎了,我妈都新买一个回来。我后来怀疑,那玩意儿不叫烟灰缸,叫夫妻吵架号角,要么打响吵架第一炮,要么碎在摔门而去的尾声,化成一个句号。他们吵离婚,吵完离婚,吵分家产,吵分我的抚养权。我当时还庆幸,我是个有人要的独生女,我哭着诺诺:「我谁都不跟,我跟我婆婆。」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我跟了我爸,我妈和婆婆住一楼,我和我爸住二楼。好像也没差,吵架少了,但我的家人还都爱我。只是六年级的我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我不再爱吵爱闹爱跳,我更喜欢看书了。为了积极响应国家震后重建,村上开始登记人口,方便划地和按人口补助。那一年的尾声,村上家家户户都忙着翻新房子,翻新荒废的田地。我在迷茫中穿梭在家和学校两端,感觉同学朋友和我不再那么亲热,感觉老师也不再那么关怀,感觉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就这样慢慢在新一年的暑热里,迎来了小学毕业,父母的离异,以及婆婆给我的一本画册。婆婆说是爷爷生前的东西,一本巴掌大拳头厚的小书,翻开里面是有些褪色的插画,旁边文字记载。有植物,有动物。我说我见过这本书,小时候翻过,上面有一味苦参,就是那种叶子扁扁能吹响的树的根,它的根挖出来泡水喝能清火解毒。那是我唯一认出来的植物,还特地跑后山去挖,我到现在都记得。婆婆说那玩意儿不好喝,挖它做甚么。那本书前半册的动物都是我看动物世界认识的,植物我认的不多,所以也翻过几天,结果到了后半本,全是白页。

啥子书?都没印完就发表?扔在角落,别没再在意。张玄君等我上了初中,才发现班里藏龙卧虎。以前熟悉的小学同学,只有三个男生和我同班。我语文灵气居多,背诵却差,数学更是马虎。我们班主任教数学的,他看不到我的闪光点,全年级四百来人,我考五十名左右,在七十多人的班里算中上。属于老师不管也很老实的小透明。我小学时的灵动和傲气,被无人在意磨平棱角。渴望别人的夸赞,却在父母离异仍争吵不断的周末里,抠出时间帮婆婆做些杂活。我感觉四周有爱,但我的心却慢慢干涸。我的内心有团火在烧,想爆发,但只会更沉默。后来我和其中一个小学同学坐到了最后一排,他用蓝牙传小说给我看。男频的居多,有都市有玄幻。右手边的女同桌给我传古言虐身虐心,还有冷冰凝爱语梦翠霜。前三排有个戴眼镜的姐妹儿更牛,她看实体书,那年史莱克七怪,被班上大半人传阅。我在苦闷里和文字作伴,没有变态,我变异了。我开始在晚自习结束走读回家的路上,幻想自己是一个会魔法的守村人。要快拆迁的村庄,那条绕过整个村子的小河上的石桥,便是我守护的目标。桥是连接村子和外界的媒介,只要守住桥,就能守住村。就好像也能守住儿时的童真,父母粉饰后的家,房后那片绿油油望不到头的草坪,最爱走河边小路的周末宁静……这想法持续数周,直到一次在桥边默默念咒,使出一套我苦思许久的结印施法动作。被藏在树后的两个同村男同学跳出来打断,并哈哈取笑之后……那晚的沉默,伴随数年。

一直到高中毕业的暑假,二人中的一个男孩子去世。他去世时,我远在京市的亲戚家,来这边见世面外加兼职赚点钱,想在去大学前给自己换部新手机。在同学群里听闻这个噩耗时,我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小学里的光景。这个同学最是聪慧,比我们都启蒙早,我们还在认音节时,他已经能被老师请上讲台给我们做示范。甚至高考,他也是小学三十多人里考的最好的一个。他前途光明,在假期和家人去就近的山里野炊。传出来的版本,有说他精神不太好,神神叨叨,被人发现时,飘在一条不足腰深的小河里。我远在千里之外,看着群里跳跃的消息,心里五味杂陈。他们懂什么,我才是认识他那么久的小学同学,尽管多年没什么联系,可是你们又算什么东西!在背后这样肆意讨论他!我退了中学的 qq 群,翻开了某小说网站。那是我写的第一篇且已经完结的长篇小说,那位同学在我高中忙着期末考断更的一个月里,还积极的给我留言。他说我写的很好,要我坚持下去,别放弃……我翻开日历,看着还剩一个月的暑假,亦然跟爸妈说,我要买火车票回川市。回去的卧铺上,我还摸索着旧手机犹豫不定。终于,我发消息给了张玄君。我的高中同桌,一个美强惨隐藏大佬。原本去京市也是为了躲开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大哥……江湖救急。」「嗯。」对面回的很快,就好像预料到一般。等出了车站,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张玄君迎面走来。「……我才下车,也没那么急。」「不,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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