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手里的采血针管轻轻晃动了一下。
老李脸上的笑容僵在褶子里。
“特殊?能有多特殊?不都是红的?”他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
护士抬起眼皮,视线在我手臂的血管上扫过。
“只是做个血型筛查和常规检测,抽一点样本。”她开口,声音平直。
我没再说话。
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邻居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卷起左臂的袖子,把胳膊放在了采血位的扶手上。
针尖刺入皮肤,一股凉意顺着血管向上蔓延。
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针管。
护士拔出针头,用一团棉花按住针眼。
“好了。”她说。
她将那管血样贴上一个标签,放进一个金属手提箱里。
我站起身,头脑一阵眩晕,身体晃了一下。
老李上前一步,扶住我的肩膀。
“你看,这不就没事了?张老师,为集体做了贡献,大家都会记着你的好。”
我推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向单元楼。
身后传来邻居们的议论声。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就是,读书人,事儿真多。”
回到家里,我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手臂上的棉花团已经被血浸透。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同志,我被强制限制人身自由,并被强迫接受了医疗取样。”
二十分钟后,两个警察敲响了我的房门。
老李和几个邻居也跟了过来,堵在门口。
“警察同志,误会,天大的误会!”老李抢先开口。
他指着我,“张老师是我们小区新来的住户,我们这是***公益活动,想让他快点融入集体。”
“组织活动就能撬门抓人吗?”我问。
“什么叫撬门抓人?我们是请物业开的门,你电话不接,门敲不开,我们是担心你出事!”一个邻居喊道。
警察看向我,又看看老李。
“采血了吗?”其中一个年轻警察问。
“采了,就一小管,做个化验。”老李立刻回答。
警察的表情松弛下来。
他对旁边的同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他转向我:“这位先生,事情我们了解了。邻里之间,重在和睦。既然没有造成实际伤害,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做个调解,让他们给你道个歉。”
“这不是道歉的问题,这是非法入侵和强制。”
“法不责众嘛,大家也是为了集体荣誉,出发点是好的。”年纪大一点的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再说,就抽一管血,鉴定也构不成轻伤。真要立案,程序很复杂,最后大概率也是调解结案。”
老李立刻接话:“对对对,警察同志说得对!张老师,是我们冲动了,我们给你道歉!”
他对着我鞠了一躬。
其他几个邻居也跟着稀稀拉拉地说了几句“对不起”。
警察见状,便对我说道:“你看,态度很诚恳。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远亲不如近邻。”
说完,他们便转身离开了。
老李直起身,脸上的歉意瞬间消失。
他和邻居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没再说话,转身下楼。
我关上门。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扔垃圾。
住在对门的小男孩正在楼道里玩皮球,以前他见到我都会喊一声“张老师好”。
这次,他看到我,捡起皮球,转身跑回了自己家里。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