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跟在她身后，握着一把消防斧，斧刃沾着苏雯记忆胶囊里数据虫的绿色残骸。他压低声音：「这地方不该存在。上周消防演习，地下二层图纸标注的是配电室。」林夏点头，目光落在墙壁上，渗出的黏液形成分形图案，像彗星般扭曲的宇宙裂隙。她迈出一步，被一块标牌绊倒，标牌半埋在黏液中：「次级记忆交易所·TB-114 号分站。」标牌背面刻着符号，与母亲病房监控屏幕上的象形文字一致。她心跳加速，TB-114——她的候选管理员编号，苏雯胶囊检测时的神秘标签。楼梯尽头是一座地下大厅，像倒置的证券交易所。数百个全息屏幕悬浮空中，循环播放记忆片段：新娘的婚纱崩解成数据流，老人抓着空气喊孙女，情感密度标注在角落，8.1、9.3……林夏的目光停在一块屏幕上：陈明山在三亚沙滩，牵着幼年晓芸堆城堡，密度 7.5。她倒吸一口凉气，陈明山，浦东时间银行的首例客户，忘了女儿的肺癌患者。他的影像无名指空荡荡，婚戒不见了——她记得，他的沙滩记忆里有枚刻着「晓芸」的戒指。大厅中央，一个穿银色西装的拍卖师站在高台上，面具遮住半张脸，声音黏腻如油：「女士们，先生们，首例客户的父爱记忆，情感密度 7.5，附赠 2035 年观测数据！」光幕展开沙滩场景，观众低呼，有人出价：「六十万！」林夏挤到前排，盯着悬浮的胶囊，里面漂浮着一团蠕动的暗影，与苏雯胶囊的 T 型虫卵一致。虫体啃噬晓芸的裙角，画面分裂：正常沙滩，晓芸化作数据流消散，屏幕闪现：「2035.6.18，归档完成。」林夏的呼吸急促，2035.6.18——匿名短信中的失忆日，手机屏幕的异常日期，母星数据库的倒计时。她攥紧拳头，这段记忆被篡改了。突然，影像里的晓芸转头，对她做了个口型：「快逃。」林夏愣住，拍卖师的机械复眼同时转向她，十二个瞳孔映出十二个她。某个瞳孔的画面格外清晰：林夏站在南极冰层，脚下金属结构渗出蓝色黏液，像浦东时间银行开业新闻里的神秘工程。她感到一股寒意，脑海里闪过王志强墓园消失时的熵值公式：S=k·lnΩ。「新货上架！」拍卖师高喊，工作人员推来冷藏箱，几十个胶囊漂浮其中，每枚裹着扭动的数据虫。「最新款情感增强剂，」他用镊子夹起一只虫，「注射后可体验记忆主人的全部感受。上周某议员靠这个通过了测谎仪。」林夏的视线落在箱子标签上：供体：苏雯，提取部位：婚礼记忆区，异常报告：T 型虫卵感染。
她明白了，质检主任老赵的异常行为，源于这些虫卵。一名买家注射虫体后跪地痛哭：「我女儿！小雨啊！」但他手腕的全息照显示，女儿叫小雯。林夏悄悄举起智脑偷拍，拍卖师的西装后领裂开，六条机械触须窜出。两条刺向她的眼睛，四条卷住手腕，针头刺入皮肤，注入数据虫。剧痛中，虚假记忆涌来：母亲李雪梅从病床起身，笑着拥抱她，但瞳孔闪着符号；林夏戴着「TB-114」工牌，签署时间银行晋升文件；电子日历显示 2035 年 6 月 17 日，23:59，钟声敲响，屏幕弹出：「全球记忆重置，TB-114 已签署第 47 次合同。」她咬紧牙，挣扎着清醒，母亲的心率只有 30，病床上的她从未起身。「灭火器！」陈默的吼声震醒她。他砸开消防柜，抓出一个银色罐体，铭牌写着：「时间专用，纪念同事王志强，生产日期：2035.6.」林夏愣住，王志强，老王面馆消失的消防员，墓园碎石上的名字。陈默按下开关，蓝色光雾喷出，大厅的数据流凝固三秒。触须僵住，林夏挣脱，扯下拍卖师的权限卡。卡背刻着：「归档员王志强。」她倒吸一口凉气，陈默却喃喃道：「志强……是谁？」他的眼神迷茫，记忆侵蚀已波及他。黏液墙上浮现文字：「候选者 114 号拒绝服从，启动 B 类记忆覆写程序。」林夏拉着陈默冲向紧急通道，墙壁沸腾，组成一张巨大人脸，与她的工牌照片一模一样，只是眼睛是机械复眼。「我们会再见，」人脸低语，坍缩成数据虫群。林夏在虫群散尽的墙上发现一张撕毁的拍卖目录，页脚残留：「南极样本需深度冷冻。」她低头，手背不知何时出现数字纹身：47。她想起幻觉中的「第 47 次合同」，苏雯胶囊检测时的「47 号宇宙变量」。通道尽头传来黏液流动声，像无数张嘴在吮吸记忆。
林夏和陈默撞开出口，冲回巷口，铁门轰然关闭。她的手机震动，匿名短信弹出：「TB-114，47 号宇宙已锁定，母亲记忆归档中。」她感到一阵寒意，母亲的摇篮曲在脑海扭曲成机械音，像倒计时。她看向陈默，他的手指颤抖，灭火器的铭牌闪过外星符号，与陈明山胶囊的虫体一致。林夏攥紧权限卡，脑海里闪过陈明山的沙滩记忆、苏雯的婚礼幻象、王志强的墓园碎石。她打开匿名论坛，找到「2035.6.18」帖子，回复：「我是 TB-114，我会找到你们。」发送后，屏幕闪现：「母星欢迎你，钥匙已激活。」夜空里，一颗流星划过，轨迹像信号波，闪烁着不自然的节奏。她感到脑海深处有什么在敲响，像一个被锁住的真相，正在破壳而出。时间漏洞林夏和陈默从老城南巷的记忆黑市逃出，耳边还回响着黏液墙人脸的低语：「我们会再见。」她的手背上，数字纹身「47」在夜色中隐隐发光，像苏雯记忆胶囊检测时浮现的「47 号宇宙变量」。她攥紧从拍卖师身上抢来的权限卡，卡背刻着「归档员王志强」，与老王面馆消失的消防员同名。陈默的消防斧垂在身侧，斧刃上的数据虫残骸散发微光，像在回应远方的信号。陈默突然停下，指着导航屏幕：「中山北路，老陈面馆，我得确认。」林夏点头，脑海里闪过墓园碎石上的「王志……」刻痕。他们驱车赶往杭州中山北路，但导航指向的位置只剩一块边缘整齐的空地，像被无形的刀切割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