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齐姚果真两天都没露面，却特意从他家三楼往邵海燕家二楼阳台丢了张纸条：

“我和宋欣然就逛了公园、划了船，没任何越界的行为。”

邵海燕把纸条揉成团，往他家房顶一丢。

只觉得他真的是多此一举，有人在乎吗？

晚上齐母下班，让王叔喊邵海燕去吃饭。

刚坐下，齐母面无表情，语气冷得像冰：

“齐姚这俩月总不着家，月考成绩跌得厉害，你没尽到督促责任？”

邵海燕放下刚拿起的碗筷，强装镇定抬头：“可能这次题目偏难，有点超纲。”

齐母没抬头，筷子戳着挑净刺的鱼肉反复翻找，眼皮都没抬：

“三年多了，你做得不错，他听话不叛逆，成绩也冲到上等，我一直信你能做好陪读。”

指尖夹着根不存在的鱼刺往骨碟上敲了敲，话锋骤转。

“但你让我失望了，他现在完全失控。

要是再没法引导他，这陪读你也别做了，娃娃亲就此作罢，你们现在已经不合适了。”

呵呵，终于露了真面目。

邵海燕心里门清，自己本就只是齐姚的陪读。

可齐姚从来都不知道。‌‍⁡⁤

因为这是她和齐姚爸妈之间的私下协议。

她小学到初一都和爷爷在海岛读书，当年爸爸全家被下乡改造。

妈妈是海城的孤女也被分到了这里当知青，两人在日常劳动中相守相爱，才有了海燕。

76年***后爸妈一起考上了广城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广成创业。

爷爷因为奶奶被改造惨死在海岛，他拒绝了回原单位，带着邵海燕留在海岛搞建设。

好让她爸妈有时间出去奋斗，只有寒暑假才来广城跟她爸妈住。

两家是生意伙伴，齐母齐父和她妈妈是大学同学也是同村的知青，索性买了相邻的房子。

齐姚比她小1岁，从小就爱黏邵海燕，每次她回来，都恨不得粘在她身上：

“海燕，你转来广城上学好不好？

我不想跟你分开，更不想只有寒暑假才见得到你。

你不转来，我就去找你。”

起初没人当真，直到初一那年。

齐姚逃学坐火车去了海岛，齐家找了几天找不到人报了警。

接到人的邵海燕也没告诉父母，还把他安排在莫一帆外公家住着。

刚好莫老出远门时把钥匙给了邵海燕，请她帮忙看房子。

谁知道莫一帆竟然也偷偷从海城逃学到海岛外公家避难。

结果一山不容二虎，两人见面就掐，于是莫一帆告了嘴。

邵海燕的父母才通知齐家人。齐家也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偷偷跑到海岛找别人闺女去了。

两家人哭笑不得坐一起，齐母拉着邵海燕的妈妈说：

“陆娇，当年怀孕时我就说定娃娃亲，你说新时代不兴这个。‌‍⁡⁤

可你看俩孩子，谁都离不开谁，咱们两家又门当户对的。

就认下这门亲，等他们上大学就结婚，咋样？”

邵海燕的妈妈笑着应了：“也是他俩的缘分，定了吧。”

当时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没发现，站在角落的莫一帆脸气的铁青，左手抓住右手的胳膊都掐出血来了。

最后听到邵海燕妈妈同意后，气的边扒拉眼镜边哭着就跑了。

邵海燕看到他哭了，也看到他跑了，但那时候的她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他又在作怪。

少年懵懂的心第一次就这样被忽视了。

可偏偏就在这年，邵海燕家的制衣厂被大火烧得精光。

她爸妈当天从海城外交会赶回来，因为路上心急出了车祸，当场离世。

爷爷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气急攻心也走了。

一场火，烧光了她所有的一切。

爸妈的合作伙伴，亲戚朋友转眼成了催债夺权的恶人。

值钱的东西全被拿走，就连跟齐家相邻的小洋楼都差点保不住，是齐父找关系才帮她留住。

齐家成了她的临时监护人，她成了身无分文独守空楼的孤儿，也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人。

刚要诚心感激收留之恩，齐家人却递来一份合同——

齐家资助邵海燕读到大学，费用以辅导监督齐姚至毕业的陪读工作抵还。

那一刻邵海燕懂了，人在人情在，人死人情败。

从前的情分早没了，从此刻开始，自己只是齐家儿子的陪读和辅导老师了。

此后她从偏远海岛县中转去广城一中。‌‍⁡⁤

按齐母的要求，留了1级和齐姚同班，做了齐姚身边最合格的跟班陪读。

她挣扎过，也想过***去找父母和爷爷团聚，一个人守着这空房子真的太孤独寂寞了。

可是齐姚每天都翻墙过来陪着她，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哄她睡觉。

陪着她熬过最痛苦的那些黑暗日子。

她家房子太冷清，只有在齐家才能感受到有人气。

齐母刻薄、齐父势利，可年少的齐姚热情，总拉着她在齐家蹭吃蹭喝，一蹭就是三年多。

对他，邵海燕曾有过喜欢，但更多的是感激。

随着年龄的增大和两人之间身份的悬殊，小时候的感情已经变了质。

而现在，只剩陪伴的人情了。

邵海燕心想:

‘再坚持一下，陪他考完高考，就算还清了这份恩情吧！’

吃完饭，刚好碰到齐姚约会回来。邵海燕开口：

“我给你桌上放了两套试卷，今晚做完，这次月考跌太狠，阿姨生气了。”

齐姚皱眉：“你告我状了？”

“我没这闲工夫，从今天起，我会接着给你补习。”

“不行，我跟欣然约好了要培养感情，没时间。

还有，明天开始我去接她上下学，你自己骑车去学校吧！”说完他转身上楼。

看着他的背影，邵海燕心里泛着酸——

她已经两个多月没坐过他的车了，齐姚竟依旧半点没察觉，还说这种多余的话。

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齐姚走的匆忙，从衣兜里掉出来一张照片。‌‍⁡⁤

那是他和宋欣然在公园游玩拍的相拥接吻照片。吻的投入，情真意切。

照片后面写着几个字人生最开心的一天，值得留恋。

邵海燕心里仅剩的那一点对齐姚的感情瞬间碎裂成微末飘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