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林小飞算是明白了。

这自古以来要钱的姿势，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在村里，都是通用的。

“回扣，回扣你懂吗。”郑主任一脸不爽，心想这是从哪里钻出来个土包子，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

林小飞心里清楚，来的时候也听人隐约提过一些，“以前给的是多少。”

看他有给回扣的意思，郑主任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打着官腔说，“当然，这其中的门路你初来乍到不懂，我给你一个价，你拿回去报销又是另一张发票，这中间嘛利润是有的。你慢慢就会明白，其中的好处你也少不了。”

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一来是郑主任有恃无恐，林小飞所需的药品只有他这一家公司才有，二来是看林小飞呆头呆脑，他根本不怵。

郑主任一解释，林小飞总算知道了。

原来这采购药品，是两头吃差价！

郑主任卖他低价，然后他带回会所的报销发票又是另一个价，这其中的差价就水分大了。

“你要多少？”林小飞盯着郑主任说。

似乎会所上一任医生的匆忙离职，也跟回扣事件有关。

“我说老弟，既然我把你当自己人，就不妨跟你说明白。”郑主任打了个哈哈，开始推心置腹起来，爽快的一挥手，“我也不坑你，发票上的价格提高三分之一，钱嘛，我八你二！”

就算林小飞第一次当采购，也不由得在心里咂了下舌。

这合着是把他当冤大头了，说这郑主任狮子大开口也不为过。

搞半天，他林小飞冒险回会所报假帐，这瘦子就坐地啃了块肥肉，把骨头扔给他……不对，就给他点汤喝。

不过，福田药业垄断了本市好几种药物的销售，他不在郑主任这里采购药品，暂时也找不到别的渠道。

郑主任斜倚在皮椅上，虚着一双老谋深算的细眯眼，从眼缝里窥视着林小飞的动静。

刚才赵江河打电话给他，叫他要收拾林小飞。

既然有大客户的要求，就狠狠敲一笔。

这小子浑身土气，借此宰一刀，既替赵江河出了气，又肥了自己的腰包。

狡诈的郑主任打得一手好算盘，两头的好处他都想占。

林小飞看似冥思苦想，可实际上把郑主任的神态收尽眼底，看见对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猾光芒，他顿时明白，郑主任把自己当乡巴佬糊弄了。

林小飞抬头看了郑主任一眼，突然眉头皱起，目光直盯在郑主任脸上。

“你看我做什么？”郑主任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舒服，不由自主的自我打量一下。

“肾虚！相当的肾虚！”林小飞啧啧的说。

“小子！”郑主任愣了一下，脸皮一阵涨红，气极败坏的跳起来，“胡说八道！这药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肾为男人之本，事关男人的面子问题。

被一个毛头小子当面指出自己肾虚，郑主任自然暴跳如雷。

林小飞神色镇定，站起来说道，“郑主任，要治病最忌讳疾忌医，你我都是男人，再说我也是医生，这方面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实话不瞒您说，我家有一种祖传的珍贵药酒，专门针对男人养肾补阳。”林小飞嘿嘿一笑，开口说道，“我爷爷都六十好几了，每天喝一小口这种药酒，前一段时间还在村外打了头200多斤的野猪。”

他嘴里的爷爷，其实就是他那个不靠谱、专喜欢看美女的师父。

“六十好几，还能打一头野猪？”一提到男人都感兴趣的话题，郑主任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脸上怒容消失不少，会意的笑了两声，然后试探问道，“你说那家传药酒，真的有效？”

“有效。”林小飞斩钉截铁的说，“这种药酒是我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以前我太爷爷是专给皇帝泡制的，其泡酒的药材首选百年人参、长白的血鹿茸……连泡制的酒都是我家自己酿的，必须用腊月的无根雪水，这酒酿好后还得在祠堂里埋上整整两年，才能取出泡制药酒。”

听林小飞说得这么玄乎，再加上他一副老实土气的样子，郑主任当即相信了七八分，伸着脖子问道，“你这家传药酒怎么卖？”

林小飞看他一眼，眼神为难，“这酒酿得不容易，我家也只酿了一小坛，不卖的。”

郑主任怔了一下，干笑两声，一阵浓浓的失望。

“不过嘛……”林小飞话锋一转，“为了向郑主任表示诚意，我过两天就给您送一瓶，你拿回去试试，要喝了有效，您再来找我！”

“哎唷，这么珍贵的药酒，我怎么好意思。”郑主任嘴里推辞着，可两只眼睛却猴急的盯紧了林小飞。

林小飞顺势一笑，“没事，能为郑主任排忧解难，这是应当的。”

“好！我到时候就试试你这家传药酒。”郑主任舒心的吁出一口气，“要是有效，这购药的事嘛，好说！”

他早就有肾虚的毛病，中药西药都吃过，钱花了不少但却没卵用。

看林小飞把‘祖传药酒’吹得玄之又玄，郑主任心里不由得蠢蠢欲动，什么赵江河，也就是平时合作的一个客户，糊弄过去就行了。

“其实这种药酒是我太爷爷专为皇帝酿造的，皇帝喝了以后，据说晚上都精神的很……”林小飞继续信口胡编，其实家里哪来的药酒，一切都是他编的。

郑经理听得连连点头，眼睛都不眨，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郑经理对‘祖传药酒’很感兴趣，一直拉着林小飞询问。

直到一个半小时后，林小飞才口干舌噪的走出办公室，已经是傍晚了。

他在门外随便找了一个炒饭店，叫了一碗青椒肉丝炒饭，等吃完出来后，天已经擦黑。

打车回会所，以刘经理的抠门，肯是一定不会报销车费的，林小飞掏了一下干瘪的口袋，下山没带几个钱，看来他只有坐公交车回去。

正在他站在公交站片前，对着密如蛛网的地图研究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像一棵海草海草，随风飘摇……”

林小飞茫然了一下，随后赶紧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这个黑色的老人机，还是他出村的时候师父给的。

“喂……”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手机里就传来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