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小翠轻声将我叫醒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脑袋沉得发晕

午膳备好了，我扶您去前堂用饭

小翠说着，伸手要将帷幔束起

不用

昨日天亮后我才入睡，眼下我还困着

我再躺会儿，你退下吧

相爷今日回得早，眼下正在前堂鲁着您呢

我侧了侧身，将被子向上拉严了些，重新合上眼

叫他先用，不必鲁我

是

头晕且乏力，我本想着再睡会儿

但翻了几次身，反倒愈发清醒

十二月份末临近一月，正是入寒的时候

就算屋子里燃着一炉子炭也还是冷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窗外正对的两棵矮松托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今日星月不见，但仍映了些薄微的冷光

我坐起身，靠在床头

这次任务也要失败了

我的第一个任务对象并非萧瑾淮

而是野心勃勃、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那日漫天黄沙，尘砾瓦石卷在风里

刮在脸上像砂纸在磨，硬得生疼

双蛟合夔金镂马车慢条斯理地停在我面前

夏怀漓那些私兵围堵住了我所有去路

他掀开车帘，与我遥遥对望

脸上除了嘲笑我不自量力的讥讽，便是我最熟悉的不耐

那也是一个冬天

夏怀漓身上还穿着那件白领开氅银狐裘

他特地命人鞣制的，和安思羽一人一件

温眠

他冷着声开口

你若实在和思羽相处不来，本王会束着她叫她不去见你

现在别闹了，跟我回去，嗯

他施舍般的语气，算是给我保留了份颜面

我想笑，却连扯唇的力气都没有

兵荒马乱的两年，回想起来像一场光怪陆离又混杂的梦

彼时一轮圆月，新房里夏怀漓一袭红衣，身姿修长挺拔

他眯起狭长的眼，神色痴迷地吻我的发

可也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夏怀漓就光明正大地和他的表妹搞在一起

刚开始我会难受、会痛苦、会缩在角落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哭

我成日窝在房里，窗幔死死拉着，见不得光

像一只阴暗的潮湿虫

对外界会应激、会畏惧，轻轻一碰就痛苦不堪

但其实疼久了心脏会麻木

习以为常后，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我不大记得我花了多长时间走出房门，喑哑地跟夏怀漓说我想离开

但夏怀漓却只是沉沉地盯着我

他认为这只是我想挽回他的一种手段

因此他嗤笑一声，挥挥手叫来侍卫，让他们将我带下去

跟他说那么多没用

所以我逃了

但夏怀漓还是找到了我

其实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我，甚至发动了他那支见不得人的私兵

我的神色也该是麻木的

寒日冷风，呜嚎着将我一袭红衣吹得猎猎作响

我掏出藏在怀里的匕首

短柄内嵌了颗黑金曜石，刃很锋利，闪着寒光

夏怀漓忽地笑了

他警告我

你伤不到任何人，也逃不出去，别白费力气，也别不识好歹

我将匕首换了方向

刃尖正对着我的心脏

我前所未有地平静，心脏始终节律跳动，甚至一个拍子都没错

温眠

倒是夏怀漓难得一见地慌张，刷地起身下了马车

我说了都能商量，把匕首放下

夏怀漓

我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走了

也不知怎么，我居然还有心思同夏怀漓告别

夏怀漓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若实在不喜安思羽，本王可以把她送到庄子里去，你先把匕首放下

我摇摇头，全无意义地

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将匕首送进心脏

说不上特别疼，也可能是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只有这副躯体腐烂麻木、满是疮痍

还有……你……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我嘴角流着血，含在嘴里显得这句话钝浊又模糊不清

所以我也不知道夏怀漓听没听见

但都不重要了

我闭上眼睛，体力流失迅速

在我发软地倒在地上之前，我能感觉到有人将我抱在怀里

温眠，你睁眼，别睡

意识流失之前，我竟然在夏怀漓的声音里听到了痛苦，一种类似悲鸣的腔调

我死在了他怀里

挺晦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