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冯玥是前任市场总监，路小薇的女神。

路小薇刚毕业那年，被忽悠进一家小破公司，老板天天念叨“给你学习的机会”，让她领最低的薪水干最琐碎的杂事。忍受职场PUA不说，还白白浪费掉应届生身份。

路小薇来到现在这家公司，听到冯玥那句“给你学习的机会”，身子瞬间麻了半边。路小薇犹豫要不要拎包走人时，发现冯玥是真的在手把手教她。不止是她，整个市场部都是冯玥一手一脚搭建出来的。

路小薇在这里呆了三年，亲眼见证了冯玥有多牛逼，用最少的钱做最多的品牌曝光，线上线下活动有条不紊，硬生生从激烈的竞争中杀出重围，让公司成为业内数得着的品牌。公司能成功融资到B轮，冯玥立下汗马功劳。

不少竞品公司来挖墙脚，亮出真金白银，可冯玥舍不得自己胼手胝足打下的江山，愣是没挪窝。可惜，融到B轮后，该摘果子了，老板一招卸磨杀驴，冯玥被踢出局。

这么一位女神，陪路小薇在合租房吃二十块钱的烤鸭，再配上六块钱的纯生，路小薇觉得这个世界多少有点不真实。

冯玥酒意微醺，眼神迷离，脸上带着红扑扑的红晕。卸下防备的御姐，更令人血脉贲张，她的红唇一翕一张，看得路小薇心神荡漾。如果自己是男的，路小薇早化身为狼，扑了上去。

冯玥脱衣服，“出了点汗，我去冲冲。”

衣衫落地，玲珑的身材显露出来，路小薇傻眼了。冯玥眉梢勾起笑意，“看啥呢？一起洗？”

瞬间，蒸汽轰鸣，喷泉迸发，十万朵烟花齐齐绽开。

10.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毛玻璃透出隐隐绰绰的身形，路小薇闭上眼睛，默念“富强民主和谐”。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路小薇刚放到耳边，就听到房柯气急败坏的声音，“滚到办公室来，立刻，马上。”

草。

有朝一日一定要把房柯挂路灯！

11.

房柯指责路小薇线上广告投放费用过高，听了这话，路小薇确信了，房柯就是在挑刺。

线上推广早已杀成一片红海，没有不烧钱的，这个房柯不会不懂。他是在找借口打压路小薇，月底辞退她，顺理成章。

想通这点，路小薇笑了，朝房柯竖中指：

“就这？大半夜叫我回公司，是活不过明天了吗？”

12.

摆烂的天是艳阳天。

想起昨天房柯不可思议的臭脸，路小薇神清气爽，上班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就连林岚岚那张绿茶脸也显得那么可爱。

路小薇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确定PPT的背景颜色，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决定换一种风格。摸鱼的快乐，资本家压根想象不到。

下班前五分钟，林岚岚扭到路小薇工位前，“老板要你统计一下上一季度各平台品牌曝光数据，明天上班前给他。”

“老板要的？”

林岚岚点头。

“明天就要看到？”

林岚岚继续点头，笑吟吟的，“估计你得加一下班了。”

路小薇翘起二郎腿，“那让老板亲自跟我说。”

13.

第二天上班前，老板还是拿到了数据。

路小薇不知道是谁做了老黄牛，可能是舔狗又在熬夜，也可能是又一个老实人被压榨，但有一点路小薇很确定，功劳是林岚岚的，毕竟直接向老板汇报工作的是她。

越级汇报工作是职场大忌，作为林岚岚的直属上级，房柯他……

路小薇疑惑地看向总监办公室，房柯云淡风轻，好像这些都跟他无关。

他有这么大肚？路小薇不信。

14.

996的洪流一往无前，裹挟着无数打工人在地铁中汹涌澎湃。准点上下班的路小薇成为洪流中的礁石，卷起千堆雪浪。

同事们默默跟路小薇保持距离，办公室摄像头高悬，万一被误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路小薇不以为意，只做分内的事，不让人挑出错就行。

15.

月底越来越近，路小薇开始查看去海南的机票。

在这家公司当老黄牛好几年了，N+1是个不小的数字，路小薇决定被辞职后去海南休息一段时日，养养精神。无所求的人是无敌的，自从冯玥被踢出公司，路小薇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房柯看不下去了，主动找上路小薇，“以你现在的阶段，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值钱。”

路小薇笑了，“抱歉，吃糠咽菜太久，鸡汤喝不下。”

16.

林岚岚频频出入老板办公室，有心人都看在眼里。如此看来，房总监实在是一点威望都没有啊。

这段时间，林岚岚笑靥如花，时不时“指点”其他人工作，俨然是市场部无冕之王。

指点×

指指点点√

那副嘴脸，路小薇看了膈应。

“她这么不给你面子，你怎么不灭一灭她的威风？”路小薇忍不住偷偷私信房柯。

“貌似你更不给我面子吧。”房柯秒回。

呵，算我多事，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做成凉菜下酒。

17.

瞌睡有人送枕头，路小薇这次接到了猎头电话。

当初，冯玥带着她做了一项公司品牌“百万曝光计划”，效果奇好，一下就打开了知名度，轰动业内。过了两三年，路小薇还能看到模仿者。

来挖角的公司老板对这个策划案赞不绝口，而且他显然是花了不少功夫研究过的，他对方案的每一步骤都分析得特别细，句句能说到路小薇心坎上——这的确是路小薇最引以为傲的策划案。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伯乐还暗搓搓上眼药，某些老板眼拙得很，先踢开冯玥这种领头羊，现在又要放走路小薇这种得力干将。伯乐真诚表示，他愿意trible路小薇的工资，请她过去一展拳脚。

讲完电话后，路小薇心中暗爽，不知不觉中，咱也是业内有点名望的人了。不过路小薇还是要故作谦虚劝自己一番，“我路小薇何德何能，值得其他公司花这么大价钱来挖。”

18.

“你路小薇何德何能，值得其他公司花这么大价钱来挖。”房柯喝着咖啡，懒洋洋看着路小薇。

老职场PUA了，路小薇忍气，忍气，忍不住啊！

“我值多少钱，你和我说了都不算，得看市场开价多少。”

房柯有些惊异，“拿了几张小牌，底气涨了不少啊。我问你，百万曝光计划的负责人是你吗？”

“当然是我，这个方案我从头盯到尾……”路小薇说着，却突然缺了点底气，方案是她写的，从头到尾是她盯的，可这事能成，少不了冯玥的提点和拍板，少不了冯玥的资源倾斜。

看到路小薇迟疑，房柯笑了，“看来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嘛。我再问你，冯玥走后，你怎么没再提过这么大胆的策划案了？

你潜意识也觉得，光靠自己是做不到的吧？

认清自己了？那我再免费告诉你一件事，资本家是一个圈子的。”

房柯亮出一张手机照片，自家老板和挖自己的那位“伯乐”家庭野餐，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19.

所谓的挖角，只不过是公司辞退套路。

如果路小薇没能抵抗高薪诱惑，主动离职，现公司就不用补偿N+1的工资。新公司在试用期辞退路小薇，也不用出多大补偿，皆大欢喜。

路小薇咬牙切齿继续工作，噼里啪啦差点按碎了键盘。把一万个资本家吊路灯，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20.

在老板面前，一盘菜都算不上，路小薇心里犯嘀咕，他怎么会然用这种损招对付我？

犯得着吗？

“老板是犯不着，奈何有人要邀功啊。”房柯友情提示。

“你是说……林岚岚？”路小薇睁大眼睛。

“我可没说，你自己想到的。”房柯懒洋洋喝起咖啡。

路小薇气急，我怎么着她了？命犯小人，小人！

21.

通过房柯讲解，路小薇知道了更多套路。

比如路小薇当初始终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在融资B轮后急于卸磨杀驴，让公司元气大伤。为什么老板一改稳扎稳打的作风，疯狂折腾，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为什么老板丝毫不在意的口碑维护，放弃所有长线的品牌计划。

因为老板从压根就没想过上市，把公司变成一言堂后便再无掣肘，于是就大力扑腾出水花，账面上流水又多又乱，不知不觉中可以把融来的钱转进自己的口袋。

这段时间老板折腾太多，人事部焦头烂额，营销部在各个城市来回奔波，运营部个个熬出黑眼眶。还有路小薇深恶痛绝的团建，也全是老板的主意，毕竟工作报告上，团建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成果。至于团建结果——人仰马翻，怨声载道——这不是有房柯背锅么？

原来，打工人们努力工作，不过是屎上雕花罢了，全都是配合他的游戏。

老板有着钱途无量的未来，打工人们终归是一个笑话。

22.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既然看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路小薇问房柯。

“我来这里有我的理由，至于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大概是不想你再傻下去吧。毕竟冯玥被卸磨杀驴的时候，只有你傻兮兮站出来为她说话。

只有你没向老板表忠心，你正义，岂不是显得他们无耻？你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还不自知。你那会儿就应该辞职的。”

“那你还劝我留下来？”

房柯认真看着路小薇，“因为现在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