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在沙发里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收到这条信息前，我的计划是躲，躲到苏晨乏了，厌了，放弃了，这段关系也就结束了。

但看到这条信息后，我突然改了主意，我要苏晨从我的世界里退出，干净，利落，彻底。

我起身走到门口，把行李箱推回卧室，只拿上手机出了门。

我需要一个安静独处的空间，仔细想想后面要怎么做。

工作日的图书馆里，还有挑选空位的可能。

我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眼睛望着窗外的枝木发呆。

我想今天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晨会把我看得很紧。

他大概会想尽办法，要我去他妈妈安排的岗位报道，或者索性逼我离职在家。

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主动妥协，接受这‘好意’的安排。

苏晨妈妈一直催促我俩结婚生子。我猜在我去档案室工作后，她的攻势会更猛烈。

这期间我得做些什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在图书馆里坐了快两个小时，期间苏晨发来十几条微信。

口吻急切中又带着点要挟的意思。

最后一条信息内容是：你等着，我今晚回去。

我想起上学时那晚的突袭，赶紧离开图书馆，给他回电话。

铃声才响了几秒就被接起来，我没等他开口，声音颤抖地哭喊：[苏晨，我要换工作！]

他在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余怒未消地反问我：[你，你怎么…]

我立刻截下他的话，声音哆嗦着哭诉起来。

内容无非是岗位的变动，不过我特意虚构了和领导争执的场景。

我抽抽泣泣地说了好一会儿，苏晨在那头一直没有出声。

停顿的间隙，我隐约听到那端有人叫他名字。

我赶紧接着说：[苏晨，苏晨，你今晚真能回来吗？]

他在那边应了一声，然后对我说：[我明早赶回去，你在家等我。]

我在客厅的沙发里窝了一宿，早上被门锁开启的声音吵醒。

我闭着眼睛，听他的脚步从门口移到沙发旁，接着去了卧室，卫生间，又返回到客厅。

我感觉到他就站在身旁，盯着我。

突然一只手落在我的肩，轻拍了两下：[嘉桐，嘉桐。]

我睁开眼，看清苏晨的脸，嘴一撇，顺势落泪：[你怎么才回来…]

苏晨坐到我脚边，叹了口气：[那边一完事儿，我就往回赶了。]

我抹着眼泪没搭话，他接着问道：[为什么收拾行李？]

[我…我想回我爸那儿住几天…]

苏晨拧着眉看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蜷起*，低着头，两只手在膝盖上抠嗦着：[我…你上次说让我换工作，我…把话说得那么绝，我没想到公司会这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怕你觉得我矫情还没本事，我…]

我头更低了一些，脸快要埋进怀里。

苏晨坐在那儿不说话，我就更用力地抽动着肩膀。

[嘉桐，你不用有负担。]苏晨终于凑过来，揽住我的手臂，[我来和妈说，尽快帮你入职。]

两周后我顺利进入档案室，周围同事待我不错，工作也很轻松。

我开始每天按时上下班，生活轨迹逐渐变得单一。

不出所料，我的工作稳定后，苏晨妈妈催婚的频率更高了。

甚至有几次和我在单位食堂碰上，她也会坐到我对面，念叨两句。

这种不避嫌的举动，自然而然招来了一些闲话。

‘关系户’，‘空降兵’，‘走后门’等等字眼，很快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在办公室愁眉苦脸，尽量不在人前露脸，连去食堂吃饭都是错峰出行。

办公室领导趁着午休无人的时候，搬了椅子坐到身边开导我：[干你的活儿，别理他们那堆嚼舌根的，自己没能耐嫉妒你。]

我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地传出去：[姐，我是不是挤了别人的位子？]

她沉默了几秒，手掌落在我的后背轻轻拍打：[没…没有，别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