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凤仪宫的了。
只知道那时燕南突然出现,及时救起了苏瑶,再后来,我就被禁足在凤仪宫。
宫里有消息传出,皇贵妃因落水,受了很重的风寒,腹中孩子也没能保住,皇上大发雷霆,下令将“罪魁祸首”皇后禁足三月,罚俸一年。
苏瑶是真的狠心,数九寒冬,太液池的水都飘起了浮冰,她居然舍得以命相搏。
我一直以为燕南很聪明,可苏瑶拙劣的演技他总会相信,不管多小儿科的手段他总是看不透,不分青红皂白相信她。
我相信即使我和他解释,他也不会相信我没推苏瑶。
毕竟在他眼里,苏瑶那么柔弱,又那么爱他,断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和腹中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或许是他根本就不爱我,所以在我面前,他依旧是那个精明理智的帝王。
或许是他深爱苏瑶,所以在她面前才什么都看不穿。
又或许是他看穿了一切,却纵容这一切发生。
但此时的我早已无心关心他是否将我禁足,是否罚我的俸禄,是否知道是苏瑶故意的,我满脑子只有苏瑶落水前那句话。
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一个后妃,到底会如何对付我沈家。
可是我越想越心惊,哥哥镇守边关,兵权在握,在民间有极高的声望,爹爹是当朝丞相,朝中很多文官都是他的学生,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又是长公主的闺中密友,燕南不可能放任沈家一家独大下去的,自古帝王最是忌讳功高震主,我不敢再往后想。
只能连夜写信回沈府以及边关,让哥哥和父亲辞官,带着母亲远走,去过安宁的日子,这京城中的风雨,就让我独自面对。
可是爹爹和哥哥何等聪明,宫中传出的流言加上我的信,他们早已将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却不愿让我一个人面对,哥哥奏请回京,把手中兵权交还给了燕南,爹爹也不曾辞官,只是称病不再上朝。
我知道,他们不舍得让我一个人,我不知他会何时动手,以什么样的方式动手,但我清楚,哥哥此时回京,无异于日后自投罗网。
近来我总是十分嗜睡,胃口也大不如从前,起初我以为是忧思过重所致。
可是这个月我的月事还没来,我隐隐约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派连翘悄悄去太医院寻了一位信得过的太医来凤仪宫。
“恭喜娘娘,您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陈太医说。
“陈叔,昭昭请求你,不要将此事告诉我的父兄以及皇上,特别是皇上,一个字都不能说!”陈太医与我家是旧识,也是太医院里我唯一信得过的人。
他见我一脸严肃和焦急,只能点头答应我。
他给我留下几幅调理身体的药就回了太医院。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曾经我也期待过能和燕南有一个孩子,可是如今,真的太不是时候了。
过了好几日,我还是想将这件事告诉燕南。
我去朝露殿找他,宫人告诉我他在长乐宫。
我又去到长乐宫,长乐宫的宫人却告诉我皇上和皇贵妃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出了长乐宫后漫无目的在宫中走着。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倚梅园,这是苏瑶回来前,我和燕南最常来的地方,一时间勾起了我许多过去的回忆。这时年刚过,梅花还开着,火红的梅花在冬日里显得极为耀眼。
“皇上,您手上的戒子好好看,能不能送给臣妾啊?”苏瑶抱着燕南的手臂撒娇。
我急忙拉住连翘站到一棵梅树后。
燕南好像有一瞬间的迟疑,我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期待。那枚戒子是我和他当初一起定制的,我和他各一枚,由羊脂白玉做成,通体莹润透亮,十分漂亮。
可是他的迟疑也只是一瞬间。
“皇上,您不会舍不得吧?”苏瑶的语气好像有点不高兴。
“怎么会,不过是一枚戒子,瑶儿想要尽管拿去就是。”说罢便摘下戒子戴在了苏瑶手指上。
可是那枚戒子是依照我和他的手指尺寸做的,苏瑶的手指显然过于纤细,在她和燕南走了几步之后就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不过是一枚戒子?多可笑,当初定制的时候有多珍视,现在就有多不在意。
讽刺的看着我手指上这枚一模一样的戒子,当初我将他这些年送给我的东西都扔了,独独留下这枚戒子,可如今,它好像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在他们二人离开倚梅园以后,我便摘下来戒子,远远地扔了出去。
戒子碎了,故人也不再了,我和燕南之间,真的到此结束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凤仪宫的,只知道从那时候起,我就彻底对燕南死心了,也不再有告诉他我有了身孕的想法。
这日我正在寝殿小憩,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燕南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前让我心安,如今却让我感觉恶心。我往床里挪了挪,不曾想燕南也跟着挪进来,我不想让他靠近我。
我忍无可忍,冲着他道
“燕南!你闹够了没有!”
“昭昭,我以为这么久了,你应该气消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叫我昭昭,,如今我的名字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感觉说不出的恶心。
“瑶儿她想要的东西不多,她只是看上了你的披风而已,一件披风罢了,你大度一些让给她就是了。”
“是,她是要的不多,只要是属于我的东西她都想抢走,别的东西,包括你,我都可以让给她,可那件披风是我哥哥不远千里从塞北送来给我的,你让我让给她,凭什么?”我朝他大吼道。
“沈昭昭!你不要无理取闹!”终于,燕南的耐心耗尽。
“我无理取闹,那你走啊!不要来我这里,我一眼都不想见到你!”我说着便开始推搡他。
挣扎之间,我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我脸色发白,冷汗淋漓地捂住独自肚子,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燕南坐在我床边,他好像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我。
“昭昭,对不起,朕,朕不知道你有了身孕,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他越说声音越小。
我不可置信的看向我平坦的小腹,我以为他又骗我,将眼神求助般地看向连翘,可没想到,连翘也低头不敢看我。
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我终究是没能好好保护好他,他才三个多月啊,他那么小,那么乖,甚至我还没有完整的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就永远离开了我。
我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量,眼神空洞,任凭他们怎么叫我,我都毫无反应,就那么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如同一具尸体。
可是我想不明白,我有了身孕的事情,除了陈太医和连翘,没有其他人知道,就连燕南都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呢。
自从被燕南禁足后,除了那日倚梅园,我就再不曾出过凤仪宫,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连翘一手操办,从不假手于人,更何况她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更不可能害我。
陈太医与我家是世交,断然不可能害我。
我实在是没有头绪,只能悄悄调查。
我将陈太医秘密请到凤仪宫,他的医术在京中无人能比,倘若连他都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和的话,就真的没希望找到真相了。
陈太医给我号了许久脉,才皱眉跟我说
“娘娘这是中了毒,而且有些时日了,这毒药还十分阴毒,短时间内不会毒发,毒发之日,就是丧命之时。”陈太医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愁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