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王子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烤架上的肥牛还在滋滋冒油。
“大伯、大娘,你们什么时候死?”他抬着脸奶声奶气地问。
我愣住了,手里的烤串叉掉到炭火里。
老公王朝晖皱眉:“我们俩好好的,你怎么说这种话?”
八岁的王子一本正经:“你们都死了,财产不就是我的了吗?”
话音一落,四周瞬间安静。
而王子父母,我的小叔子王朝阳和弟媳何菲菲竟然只是互相看了一眼。
居然咯咯地笑着。
对孩子没有责备,对我们也没有愧疚,只是觉得有些尴尬。
那一刻,我的后背,突然升起一阵冷飕飕的凉意。
事情的起因是王子刚拿了游泳比赛第一名。
我们俩为了给他庆祝,主动提议请客出来吃烧烤。
侄子两万块的集训费,也是我们出的。
我们俩没有孩子,对侄子视如己出。
从他出生的那天起,我们就像自动绑定了“亲力亲为”系统:包红包、出兴趣班的钱、各种补习班的钱,甚至周末帮他们带孩子……
王朝阳夫妇倒也没有拒绝过,只是习以为常。
毕竟我们有钱,有时间。
我们俩年轻时双双考上公务员,后来我辞职出来创办了一家小型服装公司,运气好赶上几年风口,业务稳定,日子也算过得宽裕。
两个人五十岁,看着比四十岁的人还精神。
清晨健身,周末徒步,年年都要挑战一次极限登山。
去年刚翻过秦岭鳌太线,差点在吹雪里冻成冰棍,今年马上接着再冲一次拔仙台。
我们从未觉得需要孩子填补空白,两个人有彼此就够了。
而我们的父母也开明,他家里有弟弟,弟弟还生了孙子,传宗接代自然不落在我们头上。
所以这么多年,大家都默认:我们不生。
王子是老王家里唯一的下一代。
直到今天,王子的一句话像一颗炸雷,把我们俩炸得连呼吸都轻了半拍。
吃烧烤的气氛,从热腾腾变得黏腻。
我试探道:“王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咬着鸡翅,用手比划了下:“因为爸爸妈妈说,你们俩都没有孩子,以后财产都是我的。”
辣椒面的味道好像冲进我的鼻腔,我一阵发呕咳嗽。
而王朝阳夫妻被点名,仍旧没有立刻否认。
只是何菲菲轻轻拍了下王子的头:“嫂子,小孩乱说,别当真。”
可王子的语气十分笃定:“妈妈,你在家明明说过的呀。”
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些年给孩子的钱,对孩子的爱,在孩子心里不是亲情,是理所当然,不是感激,是未来收益。
我看向王朝晖,他的眼神第一次露出深深的疑惑。
这不是孩子的问题。
孩子不过是学大人说的话。
那顿饭,我们吃得食不知味。
临走前,何菲菲嘱咐我:“嫂子,你睡眠不好,我之前给你的矿石手串,要一直戴着。”
我点头,告诉她一直戴着呢。
走回车上的路,我的脚底发空,一阵阵颤。
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和他们一家三口告别的。
回到家,我靠在鞋柜边,手一直抖。
老公抓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明婷,我们是不是要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