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李朝阳出院了。医生再三叮嘱要静养，大女儿李小华执意要把他接到城里住几天。李朝阳本想推辞，但看到女儿坚持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坐在女儿家的客厅里，李朝阳打量着这个八十平米的房子。沙发是去年换的，茶几上摆着孙子的奥数习题册，墙上贴着孙女考了满分的试卷。一切都透着市区家庭特有的温馨，却让他有些不自在。

“爸，你得多休息，你好好座着啊。”李小华把父亲安顿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热水，转身去厨房忙活。李朝阳听着厨房里的声响，心里觉得踏实。

傍晚时分，外孙女小雯和外孙子小军放学回来，看到外公很是高兴。“外公，你的腿好些了吗？”小雯贴心地问，“我给你揉揉吧。”李朝阳笑着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心里一阵温暖。

晚饭时，桌上难得丰盛。李小华特意去市场买了新鲜的鲫鱼和排骨，炖得软烂入味

平日里加班到很晚的女婿王建军也难得在家，不停给丈人夹菜：“爸，您多吃点，补补身子。这鱼是小华专门挑的，您尝尝。”

李朝阳开心地连连说，“好，不用说，你们也吃。”

吃完饭，李小华把碗筷收拾好，在父亲身边坐下。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的声音。

她欲言又止，目光不时瞟向阳台。王建军正在那里抽烟，烟雾在夜色中缓缓升起。

“爸，要不……”她压低声音说，“要不您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我好照顾您。您一个人在村里，我们都不放心。”

话还没说完，王建军就走了进来：“小华，你看看时间，爸该休息了。”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李朝阳看在眼里，连忙说自己困了，起身要去休息。

夜深了，李朝阳躺在客房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隔壁传来女儿和女婿压低声音的争吵，断断续续的话语飘进他的耳朵。

“爸一个人在村里，我不放心……”

“房子就这么大，两个孩子也长大了，哪还有地方？”

“可是……”

“你也知道，现在工资都用来还房贷交补课费了，再添一个人……”

李朝阳闭上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想起了自己的老伴，如果她还在，该多好。他更想起了小女儿说的那笔生活费，如果真的收到了，也不至于让大女儿这么为难。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朝阳就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了东西。他知道女儿一家都还在睡梦中，这个时候离开最好。

在餐桌上，他颤抖着手写下字条：“菜地里的白菜该收了，我得回去照看。你们工作忙，不用送了。”

写完后，他又在桌上放了两百块钱，这是他特意留着买药的钱。他知道昨天那顿饭花了女儿不少钱，这些虽然不多，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

推开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这个温暖的家。晨光中，墙上的全家福映入眼帘，照片里大家都笑得那么开心。

轻轻带上门，他弓着身子，慢慢走下楼梯。他没告诉任何人，昨晚枕头上都是泪水。